葉雪梅走入院子看到站在廳中的兩個人時,著實有種想要揉一揉眼楮的沖動。怎麼會是她,她怎麼跑到自己這兒來了?
只見面向外面的岳雲珠一身粉緞長裙,細腰微束,裙擺微揚,溫婉嬌美的臉上笑意盈盈,看到葉雪梅入院,眼中更是閃過一道喜悅的光芒。
而她的身旁,玲瓏的身段上雪白輕紗飄然地覆在湖綠色的窄腰長裙之上,輕風拂過,長裙翩然,那一抹湖綠猶如池水灑向周遭,令人頓覺陣陣涼意襲來。那張不俗的容顏更是清美耀眼,與上一次的哀怨相比,那張並不陌生的面龐上多了幾許清淡恬靜的笑意。卻原來是岳雲珠帶了卓文才強搶的小妾柔兒來訪,這讓葉雪梅很有幾分吃驚。
「大小姐」葉雪梅緊走幾步,淺笑著喚了岳雲珠一聲。相比于姑女乃女乃,岳雲珠更喜歡听大家喚她一聲大小姐,這讓她好似又回到了原來父母健在的美好時光。
轉目看向岳雲珠身旁的柔兒,她卻是頓了一頓,才欣喜地喚道,「柔兒姑娘,真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雖只一面之緣,同樣的遭遇卻讓兩人頓時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一番深談謀劃之後,更是令兩人猶如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一般,心中莫名的有一股親近之意。
「我與柔兒妹妹平素還算談得來,又听她說與你相識,早就想帶她來與你敘敘舊,只是寒兒他二叔……如今卻是比以前好了,今日我便邀著她一起出來散散心。」岳雲珠看了一眼柔兒,眼中同情的神色一閃而逝,既而便是溫言細語,態度親昵地拉著葉雪梅和柔兒。
柔兒莞爾一笑,看了看四周的丫環,欲言又止。葉雪梅見狀,知她是有事要對自己說,便著如嫵幾人帶著那幾個丫環到府里轉轉,順便去廚上吩咐一聲,單留下如萍上了茶來,自己則拉著兩人到自己的房里坐著談。
「听痕兒說,二娘與峰兒兩人總算安分了,對痕兒和你不比從前,竟是親昵起來了,這可是岳家的幸事啊。我和痕兒卻都知道,能有這般的好事出現,與你是分不開。」岳雲珠欣喜地拉著葉雪梅的手,說著說著,眼中竟是隱隱地含著幾滴淚花,拼命忍了忍,終究是沒有掉落。
自母親走後,她兩姐弟的日子都是大不如從前,過得並不如意。她還好一些,沒過多久便嫁入了卓家,除了嫁妝歸入公中,手上用度緊些,吃穿等卓越夫妻倆倒還不至于苛刻。而弟弟卻比她更艱難,有時听如婷背地里嘀咕一兩句,竟是吃穿都不如意,又是常年體弱,有時生病了,陳氏都拖著不讓請大夫。可姐弟倆卻又情深意重,不願讓彼止知道自己的處境,生怕對方心里難受。
現在可好,不但弟弟的身子完全好了起來,陳氏兩人竟是徹底改了性,就是剛剛見了她,陳氏的態度也是大好于從前,竟然主動攜了她的手好一番噓寒問暖,且毫無做作之態,讓她感動得差點流淚。
「我也是沒想到陳氏果然能轉性。不過人心都是肉做的,大少爺那般善良,總是能感動她們母子的,她們如此也是早晚的事兒。」葉雪梅微微一笑,答道。
「話雖這樣說,若不是你不計前嫌舍血相救,二娘不知道還會如何對待痕兒。」岳雲珠輕嘆一聲,轉爾又高興地道,「現在好了,看著他們如此,我也放心了。」
「大小姐也不能太過善良,凡事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若是總那般任由他們三人拿捏,這以後表小少爺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岳雲珠的善良和卓家對她的無情,都讓葉雪梅有些為岳雲珠打抱不平。
「唉,再怎麼說,寒兒也畢竟是他卓家的長孫,他們應該不會至于對他太過分吧。」岳雲珠眼神一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隨即又兩眼一亮,輕言道,「多虧了姨娘想的那個法子,寒兒他爹同老爺一說,起先老爺還不太信,結果試過後,鋪子里的生意果然比以前好了,打那以後,老爺倒是常常會同著寒兒他爹說說鋪子里的事,有時也會叫著他一同去鋪子里看看。」
說完她臉上又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道︰「再說,現在痕兒掌著家,岳家本就與卓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幾番敲打之後,老爺倒是指了兩個鋪子給寒兒他爹打理,雖盈利不多,手頭上卻也比以前活絡了。」
「大*女乃就是太過善良了,你應該知道那都是托了二少爺的福,若不是夫人想把那藥材鋪和香料鋪劃到二少爺名下,又怕別人在背後議她後娘偏心,她哪里會那麼自覺地讓大少爺也管著兩個小鋪子。」柔兒看不過去,有些岔岔不平地接道。
這個大*女乃倒是個真正善良的人,整個卓府里也只有她對柔兒是真心的,再加之對卓文才的莫大仇恨,她自然而然地便站到了岳雲珠的一邊。
「能如此我已經很高興了,畢竟現在掌著家的是夫人,對于親生兒子偏些心總是難免的。」岳雲珠並不生氣,反而有著小小的滿足。
「那二少爺……卓老爺還是那麼疼著二少爺麼?」葉雪梅差點把上次與柔兒謀劃的事兒說了出來,想想岳雲珠太過善良,指不定會認為她們太過胡鬧,最後只得望著柔兒含糊地問了一句。
她心中甚是詫異,如此之大的損失,對于愛錢如命的卓越來說,簡直比割了他的肉還難過。怎麼不听他冷落卓文才,反而還劃給了他兩個大鋪子呢?
「上次倒因為與林家的親事和他突然向府衙捐銀子的事兒,老爺對他氣惱了一陣子,甚至是關了他的禁閉。後來也不知道夫人是如何哄得老爺開心的,老爺除了心疼那白花花的銀子,倒也沒太追究。」岳雲珠說完後又疑惑地道了一句,「我倒覺得有些奇怪,寒兒他二叔雖然出手有些闊綽,卻是個比老爺還不願意做好事的人,怎麼突然一下子就瞞著老爺捐了那麼多的銀子呢?」
葉雪梅原本對兩次用計只是讓卓文才關了幾天禁閉,之後還白撿了兩個大鋪子感到心中懊惱,此時听岳雲珠一說,卻是與柔兒對視一眼,見她倒沒有太過懊惱,便猜想著,或許還有另一層不被岳雲珠知道的事情在里面。
「上次我說的卓夫人父親的事兒,姑爺沒有仔細去查看嗎?」。葉雪梅想起此事,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王夢雲雖然忌恨她爹把她賣入卓府做丫環,卻終究放不下那份血肉親情。
以前她父親來找她,每每一番糾纏後,她便又會含淚把自己的體己例錢一並拿出來,交到父親手上。以至于葉雪梅臨死前听到她說是父親把她給賣了,心中甚是驚訝。
那時便能如此,如今已是事隔多年,葉雪梅相信,她與父親之間的怨恨更會隨著時間的消逝,慢慢地變淡。若是她父親賭性不改,必定又會時時去糾纏于她,免不得便要拿出些私房銀子或是從哪里挪些銀兩為她的父親償還賭債,這卻是卓越最不能忍受的。
卓越貪錢,這麼多年,日日面對王夢雲一個身老色衰的女人,卓越心中未必沒有氣,若是再讓他知道王夢雲竟然背著他,大肆貼補娘家,心中隔閡將會更大。當年視若掌上名珠的長子亦能因為王夢雲的挑唆,被他冷落至此,若是機會適當,同樣能使他對卓文才深惡痛絕。
「我把那事兒與寒兒他爹一說,他倒是有些高興,心想著或許可以借此事讓夫人有所忌憚,不至在老爺面前太過挑唆。他倒也找到了她的父親,卻只見他成日在賭場附近溜噠,總沒上過手,更別談欠債一說,寒兒他爹這段時間忙,便先把這事放一邊兒了。」岳雲珠說完似乎有些對不住葉雪梅的好心,訕訕地笑了笑。
「如今姑爺有著鋪子里的事兒要管,卻也是要把那無用的事兒撂下了。」葉雪梅不在意地淺淺一笑,才令岳雲珠臉上的訕訕之情消失。
三人又坐著談了一會兒,岳雲珠想著還要去妹妹那兒看看,便讓柔兒與葉雪梅單獨聊著。
「那兩件事竟是一點都沒撼動他在家中的地位嗎?那王夢雲倒是好手段,竟然還讓他白得了兩個旺鋪。」葉雪梅望著身旁的柔兒,有些憤憤地道。
「雖然暫時沒撼動他,卻也種下了一個因,用不了多久,便要結出一個果了。」柔兒眼神微微一黯,隨即又亮了起來,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此話何解?」葉雪梅詫異道。
「那卓老爺愛財不假,可他父子同性,都甚為貪色。你知道那卓夫人是用什麼哄得他開心而忘記了那些令他心痛的銀兩的嗎?」。柔兒故弄玄虛地一頓。
葉雪梅卻比柔兒更知道卓越的稟性,雖為王夢雲的做法吃驚,卻仍是幽幽地說了出來︰「想必是那王夢雲親自為他張羅了一房妾室了。這倒是難為她了,好不容易一一弄走,如今卻又要親自搬來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上。」
葉雪梅的話听來讓人覺得她對卓家夫人好似非常了解,但想想這可能是因為她受過卓文才的傷害,所以對他家的事特別關心所致,柔兒略想了一想倒又拋開了,接著道︰「確實如此,難得的是那新納的小妾已經懷有身孕,更難得的是……」說到此處,柔兒卻是抿嘴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眨著眼楮望著葉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