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被手機的鬧鈴吵醒，只覺得口干舌燥，頭痛欲裂。朦朧睜開眼，順手從枕頭邊模出手機，卻看到小月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邊，目無表情的看著我。
我扶著額頭朝她笑道︰「今天怎麼這麼早？」
「你昨晚干什麼去了？」她看著我，聲音里壓抑著悶悶的火氣。
「沒干什麼呀，」我擁著被子坐起來，弱弱的笑，「就是陪幾個客戶吃飯，喝了一點酒。」
「那這是什麼？陪客戶吃飯為什麼會給你這個？」她從桌上拿過一個信封，甩到我的面前，一沓紅色的鈔票從里面跌落出來。
我看著那沓錢，低頭默不作聲。
她站起來在床前來回的走動，壓抑著怒火的粗重呼吸在小小的空間內沉悶的流淌。
我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得囁嚅著喊她︰「小月……」
她回過頭來憤憤的看著我，怒道︰「小暖，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明明有更好的，更簡單的路你不走。……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梁蕭蕭是怎麼過的，昨晚他還在這里等你直到深夜，你卻喝得爛醉被一個男人背了回來。打電話你不接，發短信你不回，過來找你你不理他，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是為了什麼，為了這個東西麼？」
她抓著床上的錢一把撒到我的頭上。
我只能死咬著下唇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還是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小暖嗎？那個干淨純潔，就算再苦再難也能生活得開開心心的小暖嗎？」。她俯身到我的面前，眼楮里冒著火緊緊的盯著我，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她猛然站直身子，把昨晚我換下來的那兩件衣服狠狠的摔到我的臉上，轉身摔門而出。
我看著那扇被她踫得顫了又顫的小木門，掩著臉滑進被子里，久久的一動不動。
小月，謝謝你，謝謝你關心我，謝謝你對我發脾氣。可是對不起，我終究只能讓你失望，會越來越失望。
趙經理昨天說的那個項目啟動的會議定在下午兩點鐘開。上午十點的時候，他給我打電話︰「小暖，你過來。等下張助理會來我的辦公室看PPT，了解一下會議的主要流程。」
我在電話里十分興奮的說︰「好的，謝謝經理。」
他曖昧的笑了笑掛斷電話。我收拾好東西去跟總監打招呼，他陰陽怪氣的看著我說，去吧。我也懶得說好听的話去討好他的情緒，背著包轉身就走。
電梯在五樓停住了，沈景德從里面走了出來，我忙端莊的站住恭敬的道︰「沈董早。」
他沖我點點頭，臉色看上去有些灰暗，突然掩口咳得喘成一團，我知道他這是哮喘病又犯了，忙上前扶住他，輕輕的給他拍背。他抬頭訝異的看著我，也許是訝異于我的膽量，又或許是訝異于我的殷勤。
然後他淡淡的說︰「你是去莫氏集團見趙經理吧。」
我忙恭敬的答道︰「是的，沈董。」
他又沖我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我忙從包里拿出一支他以前常用的治哮喘病的藥，在他後面喊道︰「沈董。」
他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我，我把手上的藥遞過去，道︰「沈董，听說這種藥治療咳嗽特別好，您試試看。」
他的表情更加的驚訝，轉瞬笑了，眼角額頭滿是深深的皺紋，他接了過去，拍拍我的肩膀道︰「難得你這麼有心。好，我試試看。」
我看著他讓自己笑得很溫暖，臉上不帶哪怕丁點的諂媚或討好的表情。
他再次沖我點點頭，轉身離開。這次我也從容的掉轉頭往電梯走去。我想他也許會回頭，他懷疑我的這一動作背後的初衷，想突然之間捕捉我的神情而從中看出端倪。沒關系，沈景德，咱們慢慢來，我會一點一點的感動你。
我很清楚他那倆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混蛋，哪一天能讓他少操一點心已經是要感謝佛祖了，而從前的我，因為可憐自己的母親，也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親近，從來沒有主動去關心過他，我和他，從來都是淡淡的，雖然那個時候，我是愛他的。
從某一個方面講，他只不過是一個缺乏子女關愛的老人。
十點半，我已站到莫氏集團的大門口，門口警衛室的警衛顯然已經不記得我，反復的看了我的身份證和工作證，電子儀全身掃描，才放我進去，鎮守在大門的保安又進行了一番檢查才領我到前台，我很高興的看到前台的錢美珍低著頭臉上掛著笑在忙個不停。
保安叫她的時候，她抬起頭看見我一愣，然後帶著微微的尷尬和羞赧向我笑道︰「好久不見了。」
我看著她微笑，她登記好資料，電話確認之後，遞給我一個臨時出入證，我笑著接過來。轉身的時候，她在背後輕輕的說︰「暖意，謝謝你。」
我回過頭沖她笑，她也看著我笑，非常溫暖的笑。
上到五樓去趙經理辦公室，路過市場A部我原來戰斗過的地方，我不由自主的站在玻璃門後面停住了腳步，里面還是原來的樣子，有些在講著電話，有的對著電腦在微微蹙眉，有的在輕笑，有的滿臉的嚴肅，有的嘆著氣忙個不停，有的在惱怒的啪啪的動著手里的鼠標……我看到梁蕭蕭盯著電腦良久良久都沒有動一下，小月坐在右後方時不時的看他一眼。
我低下頭在心里嘆了口氣，往趙經理辦公室走去。
敲門進去，果然張子煜正坐在里面的三人沙發上，聚精會神的看著眼前的筆記本電腦。听見門響，他抬起頭來，看到我竟驚喜得站了起來，口中欣喜的招呼道︰「沈……沈小姐。」
我忙親切而禮貌的打招呼的道︰「張助理，好久不見。」
他突然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笑著坐了下來。
我又沖坐在他旁邊對著我笑得十分有內容的趙經理打招呼︰「趙經理。」
他笑著朝我點點頭︰「來啦。」
此時趙經理的手機歡快的唱起歌來，他一邊拿著電話往外走，一邊對張子煜說︰「張助理，你先陪陪沈小姐，我出去一下。」
掩門之前，他向我眨眨眼，我裝作羞澀的一笑，低下了頭。
趙經理走後，張子煜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沒話找話的問道︰「沈小姐現在在‘雲之翼’工作？」
我在他身邊坐下，笑道︰「張助理看上去臉色比以前好多了。」
他臉上又浮現出哀傷的神色，低頭苦笑。我默默的坐在他的身邊。
有好一會他抬起頭眼楮亮晶晶的盯著我，道︰「你突然離開，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靜靜的看著他︰「我的離開會讓張助理覺得難過麼？」
「會，當然會。」他突然捉住我的手，倉惶道，「你不知道，你的神情和說話的語氣很像我以前的那個……那個女朋友。而且，名字也和她的一模一樣。」他說到後面又哀傷的低下頭。
我任由他握著我的手，淡淡說道︰「張助理把我想象成她的替代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