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覺得自己快要暈了過去,他卻越戰越勇。
他換了個姿勢,我的臉被埋進枕頭里。他熾熱的胸膛緊緊貼在我背上,把我整個人收納在他強健的身體之下,狠狠的,幾乎想把我揉進骨血里。
我的身子越來越冷,他卻越來越熱,越來越沸騰。甚至不顧我是否疼痛,扳過我的下巴,纏住我的唇舌,狠狠的吮吸。
什麼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那都是屁話。
親吻可以化解痛苦嗎?迷戀能夠避免傷害嗎?
我想他也迷失了。
即將攀上巔峰的那一刻,他用手臂勒住我的脖子,力氣不重,也不輕。沒人知道他想做什麼,包括他自己。
他起身抽離開來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盡量讓自己平靜的說︰「既然你這麼討厭我你就分開吧。」
他似乎是呆了一下,然後瘋狂的大笑︰「這句話你到底忍了多久,怎麼了呢,怎麼突然就忍不下去了呢?」
我閉上眼楮默默流淚,保持沉默。
他又陰冷的說道︰「為了莫菲凡,是嗎?那天你們究竟還是達成了共識是吧。只可惜——我不會同意。這一輩子,就算是死,我們也要同歸于盡。」
我睜開眼楮看著他,心如死灰︰「那天我只是太慌張,小雪是我的命,你應該知道的。」
他從鼻端冷哼一聲,在更衣室找衣服穿上,大踏步離開。
我把頭埋進枕頭里,身上所有的觸感都回來了,渾身酸軟,膝蓋處也在隱隱的作痛。
五年了,從結婚的那一天起,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他離婚。我覺得自己不僅對小雪有責任,對他同樣也有責任。
五年來,我們倆並肩奮斗,事業蒸蒸日上,再忙每年也會安排時間出去度假。是行業內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我以為,我們倆的感情危機早已過去,我和他會一直這樣,平靜的相依相偎一直到白首偕老。
可人生怎麼有這麼多的無法估量的變數。
那天之後,Ken整整消失了一周,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是第二天,我開始有點低燒,自己胡亂在傷口處包扎了一下,趕去公司上班,Ken不在,所有的事積壓在我一個人頭上,我讓秀兒帶著小雪住到媽媽那邊去,自己整天幾乎以辦公室當家。我有些故意的在虐待自己,其實那天分開倆個字說出口以後,我又後悔了,我回憶起五年來他對我和小雪無微不至的點點滴滴的好。
我覺得自己是離不開他的,小雪也離不開他。而且我怎麼可以讓小雪突然沒了爸爸。
直到我後來燒得都有些迷糊了,腳根本就動彈不得,助理阿梅發現了驚慌失措的把我送進醫院里。
替我處理傷口的護士有些口氣埋怨的問︰「怎麼拖到現在才來,再不來就要截肢了。」
我真沒想到有那麼嚴重,只是想這段時間多努力一點,Ken回來的時候,看到我這麼認真也許心里一感動,我們又能回到過去。
這些年來,我賴著他,什麼事都歉讓,我覺得自己欠他的,這輩子都欠他的,只想對他好,哪怕他在人前對我呵斥,我也只是討好的笑。
他說我裝,我還記得他有一次發完脾氣又摟著我無奈而憂傷的跟我說,丫頭,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你這樣——其實我的心真的很痛。你總讓我覺得觸手可及又遠在天涯。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是裝嗎,可有什麼辦法呢,我只有一顆心,我已盡力做得很好。
每天要去醫院吊點滴,我便把公司帶到醫院去做,阿梅勸我,錢是賺不完的,你不要命了嗎?
我笑笑說,我要能讓Ken回來看到我做得有多好。
她細細的嘆了口氣,就算你把公司給賣了,Ken也不會怪你的。
我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臂,緊張的問,你真的覺得他有這麼在乎我?
阿梅扔給我一個大大的白眼,你自己沒眼楮看嗎,他對你有多好,那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他脾氣來的時候可以當著全公司的人罵我,不給我一點面子。我低著頭嘟囔。
阿梅嘆息,你真是白長這麼大,那是罵你嗎,有時候凶也是一種愛,你不懂嗎?
凶也是一種愛,那麼他那兩天那麼對我是因為太愛了吧,所以極盡所能的侮辱我。
是啊,我怎麼忘了呢,Ken對我有多好啊,怎麼可以他一生氣我就忘了他的好呢。沒關系,只要他愛我,只要他還愛我,受點委屈又何妨,他不就是這種脾氣,典型的獅子座,脾氣上來的時候不管不顧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Ken回來的時候,我正好在醫院打點滴。
他似乎是聞訊就趕了過來,我當時正一邊打吊瓶一邊對著膝蓋上的筆記本電腦看文件,他不動聲色的站在我的面前,我一抬頭便呆住了,才一周,他又瘦了一些,更加的顯高,這樣近的看著他,我才知道這一周,我是如何的在思念著他,如何的不適用沒有他的生活。
他突然伸手「啪」的一聲掩上我膝蓋上的電腦,冷冷的道︰「我再窮也用不著你如此拼命。」
我思念了他一周,他一見面又開始罵我。我咬唇低下頭。
他氣咻咻的在我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也不說話,只是沉默的坐著。直到好幾瓶水都吊完,他一直一句話也沒說。我也不敢再打開電腦,只好膽顫心驚百無聊賴的和他一起保持沉默。
離開醫院的時候他在前面走得極快,我奮力在後面追,膝蓋處還沒完全結疤的傷口被大力牽動,有血液隱隱透過紗布,越來越濃,我低頭一看月兌口而出「呀」了一聲,他听到回頭,我下意識的把手往上面擋。
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因為憤怒,本就細而狹長的眼楮幾乎要飛入鬢角,惱怒的折回來抱起我又往急診室跑。
我試圖阻攔他︰「沒事的,自己回家換個包裹就好了……」
「住嘴。」了字還沒說完就被他吼了回去。
護士一邊給我重新上藥一邊埋怨︰「跟你說了傷口還沒結疤,行動需要輕緩一些。」
我唯唯諾諾的應著。他又狠狠的瞪我,沖護士道︰「你態度好一點。」
護士翻翻白眼沒有答話。
我想說,你的態度也沒好到哪去。
隨後的幾天,他強硬的把我關在家里休養,去醫院打點滴也是自己親自接送。只是態度仍然非常的不好,不肯多話,臉若冰霜。
他很少有這麼沉默,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盡管他一直就是那種有些暴的脾氣,但他大多時候都是很溫柔,很細致的,就算再忙,他會忙中偷閑和我擁抱親吻,偶爾還會訂購昂貴的鮮花空運到我的辦公桌上,或者在某個休息日帶我出去瘋狂的購物。
我最貪婪的是和他一起出去度假的日子,倆個人無憂無慮孩子般的嬉鬧,大自然對我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大海,高山,草原……我恨不能縱情高歌。
他有好些速寫本,每一本都是我們出游時他偶爾的涂鴉,大多時候主角是我,我極愛他筆下勾勒的那些形象,簡練而流暢的線條,發絲,裙裾,女人天賦的柔美的弧度,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他有時候很大男人,有時候又很孩子氣。但從來不像現在這樣,除了對小雪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經常獨自放空異常的沉默,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小心翼翼的在他面前大氣也不敢喘。
他每天都早出晚歸,除了工作,似乎就是不停的應酬,很多時候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回來。我試著勸過他一次,少喝一些,他冷冷的拋給我一句話,不關你事。
冷若冰霜的態度和嘲諷的語氣噎得我滿臉通紅。
有一次他回來又將近午夜,那一晚,台風過境,暴雨如注,我站在露台的玻璃門後看著外面的疾風勁雨,心想這麼惡劣的天氣,他應該會早些回來吧。
可那天我一直站在那里憂心如焚的等到午夜,听到他上樓來的聲音,我真恨不得沖過去大哭大鬧一場,但我始終還是忍住了,他看見我的時候似乎呆了呆,也許他以為我早已睡下。
他走到我身後站了站,身上又是一股濃烈的酒香,我沒有回頭只是喃喃的說︰「我一直在等你,風很大雨也很大,我——怕你出事。」
他沒有做聲,風雨中屋子里顯得異常的靜謐,他的手在我的長發上踫了踫又垂了下去,轉身在更衣室拿浴袍去了浴室。
我微微嘆息,沉默的回床上躺下。
他從浴室回來便背對著我躺下,慢慢的呼吸平穩悠長。
我看到浴室的燈並沒關,便起身過去,一走進去就看到地板上是他隨手扔的襯衣,長褲,襪子,我走過去一一收揀起來。拿起他襯衣的時候,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不是我熟悉的味道,然後我就看到領口處有一個緋紅的口紅印子,我一眼看出那不是我用的唇彩顏色,我從不用那麼艷麗的色彩。
我怔怔的看著那抹緋紅,然後隨手扔進洗衣籃里,仍然回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