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揚思來想去,最最終,還是把眼神落到了李廣義的身上,一直在一旁的李廣義,突然感到周身一冷,仿佛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回頭一看,卻發現文揚在注視著他,那眼神之中,分明寫著的就是……圖謀。
「你要干嘛……」李廣義下意識的問道,輕輕的往後退了一步,並且很搞怪的把雙手護住了前胸。
「噗……」文揚看著李廣義夸張的表情,一下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暈,你看看你這動作,李大哥,我還能害你麼,現在估計一切都在你祖宗的棺槨里了,這不得以,自然是要掘了你的祖墳了……」說罷,文揚竟是很正式切認真的給李廣義鞠了一個躬,按照茅山古老相傳的教規,死人的棺槨墳冢,是必須要尊敬的,掘人祖墳,更是大忌中的大忌,除非得到當事人的認可和默許,或者有極其特殊的拯救蒼生的使命,不然,墳冢是絕對不可以褻瀆的,這也是每個老派正式的茅山弟子需要尊崇的。
茅山是一個相對組織結構比較松散的教派,尤其是解放前或者抗戰前,很多弟子學藝有成之後,都下山行法,最終自立門戶或者生兒育女都是有的,但是這部分人,始終堅持她們當年的傳統和傳承以及規則,建國之後,在那場運動之後,各個教派分別對應修改了一些章程以適應當今社會,藝,直接傳授文揚,自然也是遵從著老年間的教規。
李廣義看著深深鞠躬的文揚,心里卻有這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面前的棺槨,顯得既陌生,而又高大,里面躺著的,那是自己血脈相連,賜予自己生命和財富的祖先。中國人的天性,這種血脈的聯系,是足以跨過時空,超越一切的,眼見這自己的祖墳要被掘,這其中竟然還有自己的助力,這叫李廣義,心中如何不傷感躊躇。何況,自己的這個祖先,是站在人類巔峰上的人,甚至是有可能超越巔峰之外存在的人物,就算李廣義心中再對這個祖先沒有感覺,也不禁會生出一絲的崇拜和自豪,這……同樣也是中國人的天性吧。
可是,另一方面,也正是自己的這個祖先,正是由于這個追求人類巔峰,突破人類巔峰存在的祖先,正是因為他,才讓自己從小沒有家庭的溫暖,沒有父母的關懷,寄人籬下,嘗遍孤獨寂寞之苦,雖然伯伯給了他相同的,甚至更多的關愛,但是,在16歲的時候,他卻又再次失去了他,有一次品嘗到了失去親人的滋味,這一切,在李廣義的心里,都是拜他所賜,甚至當自己成年,有了自己的成就和愛人之後,自己的兩個孩子,也被這什麼見鬼的血咒、布局直接扼殺在了還沒有出生的時候,這一切,一切……都是拜這個祖先所賜,如果沒有他,自己可能童年可以承歡父母膝下,祖父依舊在世,也許自己並沒有如今的成就,但是朝九晚五每月賺著不多不少的錢,有著王琳這麼一個美麗溫柔賢惠的妻子,兩個孩子承歡膝下,上有老,下有小,每天也許辛苦,但是回家都能坐享天倫之樂,這種生活,是李廣義期盼的……甚至,甚至李廣義願意用現在自己的一切,去換取這樣的生活……一切,真的是一切……
想及此處,李廣義再次看相棺槨的眼神,悄悄的變了,崇敬和憎惡之間,卻多了一絲大徹大悟,輕輕的向前幾步,卻重重的跪到了地上,深深的,深深的,面前的棺槨,叩下九九八十一個響頭,李廣義再次起身的時候,額頭早已經破了,鮮血混雜著黃土,將面前的土地染成暗紅色,歷經歲月的戰場那種紅。
李廣義站起身來,看看金萌,輕輕走到文揚的跟前,文揚依舊在深深鞠躬,甚至這麼久的時間里,文揚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這個躬,是給茅山的教規,也是給這個位雖然不值得贊揚,但是值得尊敬的前輩的。深深的,敬禮。
慢慢將文揚扶了起來,文揚的臉部,早已因為前傾的時間過長,而充血變得通紅,輕輕的晃了一下,李廣義和奔過來的金萌,趕忙扶住了他。
這一下看似沒有什麼,但也就是文揚罷了,換個人可能早就暈倒了,身子規規矩矩的前傾九十度,保持這麼長時間,根本就早已超越了一個正常人的極限。就算文揚的身體素質大大的超過常人,也是承受不了的,文揚之所以能一直保持,並且站立不倒,完全是因為心中的強大的執著,和信念。
對于「道」的信念,事後,文揚和金萌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他直說了一句話︰「甚至和教規無關,僅僅是對于我自己心中的堅持的致敬,我是一個道士,我對于道,有自己的理解,至少……當時在李廣義同意之前,我必須要一直鞠躬,因為,這是我理解的道的一部分。」
金萌趕忙把文揚擺成了打坐的姿勢,叫他盤膝而坐,之後拿出包中的礦泉水,輕輕施法,一道金光之後,金萌將一整瓶水,都倒入了文揚的口中。
這瓶九龍水沒有別的什麼作用,就是活血,既然文揚方才只是保持一個動作時間太久了,而造成的腦補充血,那麼,稍微活血,加上文揚自己的底子,那麼自然就沒有問題了。
事實也是如此,一瓶水下肚,文揚的臉上,濃濃的「血色」才漸漸的退去,許久之後,恢復了的文揚,才漸漸站了起來,深深的看了李廣義一眼,說了聲「謝謝。」緩步向著棺槨走去。
這邊,文揚輕輕的把幾張符紙灑在了棺槨周圍,同時和方才一樣,掐了一個手訣,李廣義的額頭,還在冒著血,這一次,倒是省了金萌的一刀。
淡淡的血液從李廣義的額頭飛出,在空中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形狀,輕輕落在了棺槨之上,仿佛一道符咒。這道鮮血形成的符咒,似乎並沒有在棺槨上留下任何的痕跡,立刻,就滲了進去。
那邊的李廣義,早已經身形輕輕搖晃,也難怪,無論是誰,失了這麼多血,也會大感頭重腳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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