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眼神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好似平和，底下卻似有萬丈巨*，深深地看著郭愛，看得袁音希心慌，連恨都提不起來。
何淺淺並不是沒有感覺到朱瞻基的目光，她卻不能看他，只要看他，就會泄露她眼中無盡的相思。
可是他卻不移開眼。引得焦瑢等人也看過來。
目光灼灼，何淺淺挺直了脊梁，笑得平靜，從開始到現在，她一直都是寵辱不驚的，無形中自有一股高貴氣勢，壓得兩女相形失色。
丹朱上前兩步，在她耳邊輕聲道，「小主，傅小主只怕已經到了，奴婢……」
何淺淺以眼色制止她不要說下去，施然起立，躬身道，「嬪妾與傅秀女有約在前，方才貿然來叨擾，現在必須回去了，請恕嬪妾先行告退。」
丹朱茫然，素口微張，其余眾人也有驚疑之色，能與這樣極難得的皇上親近的機會，又正是風口浪尖上，皇上似乎對她特別關注，她卻說走就走，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焦瑢與袁音希看了看她，又都扭頭看朱瞻基，唯恐天子第二次發怒。
朱瞻基挑眉，目光在她面上徘徊，「即是與人有約，朕若是留你，倒是朕的不是，你便去吧。」
焦瑢與袁音希听朱瞻基如是說，均悄悄松了口氣。
何淺淺大方對他一笑，明眸皓齒，朱顏生輝，「多謝皇上體恤。」
說罷伸手遞給丹朱，丹朱無奈，只得攙了何淺淺離開。
走的很遠她還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似有探究之意。另有一道目光也久久不去，溫和中帶了玩味和好奇。多半是來自于另外一個姓朱的。何淺淺暗自思忖，改天要模模他的底，若是能結成統一戰線會更好。
丹朱悄聲懊惱道，「是奴婢多言了，這麼大好的一個機會，小主原該多留些時候。」
何淺淺笑道，「哪里的話，要感謝你提醒我才是。我正愁沒有籍口離開。所謂言多必失，我今日只露個臉，留些話下次再說才好，一次風頭出盡，便沒有後力了。需給人留些念想的空間。」
丹朱恍然，低低道，「小主蕙質蘭心，比奴婢高明許多。」
兩人說著話，來到適才與傅敏分別的地方。傅敏正站在樹下，仔細查看她的茶葉，甚是專注。何淺淺沖丹朱擠擠眼，繞到她背後，準備嚇她一嚇。不料她剛伸出手，傅敏就好似背後有眼一般，反掌扭住她。
「你這個小蹄子，讓我等了這許久，還敢嚇我。」傅敏佯怒道，「說罷，干什麼去了。」
「哎喲，好姐姐，松開些，手掌都要叫你摘去了。」何淺淺笑著求饒，嘴上說得痛苦，表情依然不改頑皮。
「是麼？我瞧你好得很。」傅敏扣著她的手，仔細瞧了瞧何淺淺的臉色，道，「我听得那邊又是彈又是笑的，你莫不是把我拋下，自個兒玩去了吧？若是如此，今兒就該打你一頓你才知道。」
丹朱著急陪笑道，「我家小主也是不巧被皇上看見，叫過去問了個話，惦記著傅小主久等，急巴巴地就趕了回來，傅小主莫怪才是。」
「你莫怕，她哪里舍得就打我。」何淺淺笑著，見傅敏眉毛一挑，忙到，「好姐姐，我知錯了還不行。」
傅敏端詳著她的小臉，適才彈唱加上疾走，何淺淺的氣息有些不勻，微微輕喘，面色嫣紅。奇道，「原來你真的去了，那你還回來做什麼？」
「我若是不回來，姐姐豈不要站成另一棵樹？」何淺淺調笑，見傅敏作勢要打她，忙告饒道，「這里是人來人往的大道，姐姐要教訓我，還是回去再說，免得被人看見說姐姐欺負我。」
傅敏被她說得只好松了手，嘆一聲道，「你這張嘴，我就說不過你。」
何淺淺趁勢挽住她的胳膊，笑道，「說不過不如打不過，還是姐姐厲害。」
傅敏瞪她一眼，何淺淺正色道，「姐姐既然有尾生之誼，妹妹又豈能做那見色忘義之人，妹妹說過，要與姐姐同進退的。」
傅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伸手掐了她的臉一把，「你這個小東西，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了，走吧。」
雖是氣話，卻充滿疼愛之意。何淺淺笑盈盈地挽了她的手，一路細細地把方才的事講與她听，听得傅敏直嘆氣，「春日願這樣的歌，她也好意思拿出來當眾唱，真叫人……不過我倒挺想听听你唱的是什麼。」
何淺淺道，「只要姐姐不嫌棄我呱噪，只要姐姐想听，什麼時候都好。」
有的時候很奇怪，傅敏比何淺淺的真實年齡還小了幾歲，可是假裝天真時間長了，傅敏為人又大氣穩重，一來二去真有些了姐妹的味道。
傅敏笑道，「行了，又來賣乖。我只當你是內急一時離開，否則才不會等你。不過你今日雖是露了臉，必然也大大地得罪了焦瑢和袁音希。」
「我知道，」何淺淺輕輕一笑，毫不在意，「我們這些秀女，只有兩種選擇，要麼是無足輕重。要麼就是遭人妒恨。只要受到皇上關注，不管有沒有開罪旁人，都會是眾矢之的。可是比起任人宰割來，我還是寧願選擇後者。」
傅敏點頭贊同，「話雖如此，我看著那些女子唇槍舌劍，明來暗去，心里就說不出的厭惡。我著實不願意淪為她們之流。」
傅敏的心思，與前世的她何其相似，原是不屑，便不爭，以為可以避世獨存，相安無事，豈料那群女人並未因此放過她。只要在這宮里一天，只要有朱瞻基寵著她一天，不爭也是爭。她落得那樣淒涼的下場，正是由于她的天真。
這一次，她絕不會放過。
皇宮這盆水，就由她來攪得更渾一些。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她若是想要向吳寧討個說法，還需要有朱瞻基的寵愛作砝碼。
無權無勢，無名無分，報仇只是空想。
何淺淺把傅敏的手握得緊些，道，「我明白姐姐的心思，只是這宮里很多事由不得自己，只要妹妹在一天，就要一定會維護姐姐的周全。」
「瞧你說的，你這丫頭，」傅敏斥責道，眼中分明有感動，「你柔柔弱弱的，哪里來這些好斗的心思。你連我都打不過，還說要維護我。」
何淺淺只一笑，「姐姐會武一事，千萬不可泄露給別人知道，免得惹麻煩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