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敏早已在院中等待,兩人到了坤寧宮,皇後身周已經坐了不少嬪妃。眾人見何淺淺進來,都不約而同望定了她。
宮里是非一向傳的特別快,昨夜浣花居里的故事眾人都已經知道了個大概。一個沒有根基的小小秀女,公然與賢妃叫板,居然得到皇上撐腰。雖說賢妃氣焰囂張,眾怒已久,見她落敗自是大快人心,但郭愛的異軍突起更讓人心躁動,看似平靜的水面上突然被投入一塊巨石,蕩起層層漣漪,較之前些日子的袁貴人,郭愛似乎風頭更勁。是以眾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各自揣了心思。尤以焦瑢和袁音希為最。
何淺淺淡淡掃了一眼,皇後左側的位子空著,那是賢妃的座位。她垂下眼簾,在眾人的注目下穩穩走到皇後跟前,俯去,「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微笑道,「妹妹免禮,本宮還未來得及給妹妹道喜。」
她笑得溫婉端和,但何淺淺還是看出她眼中那一抹不自在。
何淺淺含了笑垂首道,「都是托皇後娘娘的福。嬪妾年幼無知,還有勞皇後娘娘指教。」
皇後仔細看著她,見她說的懇切,舉止又端方,沒有絲毫驕縱的神色,面色稍霽,抬手笑道,「紫凝,去把本宮那柄玉如意拿過來,恭賀郭妹妹大喜。」
紫凝應著去了,皇後親切對何淺淺道,「雖然不是什麼好的,也是本宮心愛的物件,妹妹莫要推辭,就當本宮的一點心意。」
何淺淺並不推月兌,望著皇後笑得燦爛,「承蒙皇後娘娘錯愛,嬪妾不甚歡喜。娘娘賜給嬪妾的愛物,嬪妾一定把它貢在堂前,日日焚香掃拂,絕不虧了它去。」
陳昭儀笑道,「好個郭家丫頭,生的又美,小嘴又甜,連本宮看了都忍不住喜歡。」
皇後回眸笑道,「正是如此。」
下面有人冷冷一笑,卻是徐婕妤,「美玉珍貴,比起金釧子更是難得,郭貴人自然愛不釋手。」
昨日的傳言沸沸揚揚,傳出了許多個不同版本,自然不會漏過何淺淺偷吳賢妃金釧子這個精彩的段落,孰是孰非眾人都不甚分明,一听此話,方才散開的目光又集中到何淺淺身上。
何淺淺落落大方地一笑,「正是,嬪妾向來厭棄金銀這種阿堵物,獨愛美玉之高潔。玉之美,乃君子之美也,皇後娘娘今日以玉贈我,嬪妾不甚榮幸。」她回身朝皇後長長一揖,她的姿勢優美,長袖當風,說不出飄逸灑月兌。
徐婕妤無話可說,很恨端起茶碗,惠妃坐在她旁邊倚在扶手上,靜靜地看著何淺淺,面色平和,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
皇後又對眾人說了幾句話,便遣大伙散了。
何淺淺與傅敏攜手回宮,丹朱等人抱了玉如意跟在後面。曹秋寒拉著李選侍,遠遠地在路的另一邊走。傅敏奇道,「她倆今日怎地如此生分?」
何淺淺淡淡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樣的人,多一個少一個,姐姐原無需在意。」
傅敏回頭,若有所思道,「是了,我听說她和你一起去赴的宴,想必是怕與我們一道,得罪了那個人。」
何淺淺笑笑,伸手挽住傅敏的臂彎,「我只要姐姐不離開我,別的我都不管。」
「你這個小丫頭。」傅敏作勢捏了她的臉一把,笑道,「都是貴人了,還這麼沒大沒小的。」
何淺淺嘻嘻一笑。
兩人嬉鬧了了一陣,漸漸走出了坤寧門,傅敏朝後看了看,輕聲道,「今天皇後娘娘出手好生大方。」
何淺淺明白傅敏是在看那柄玉如意,她知道傅敏這話後面定還有下文,只靜靜听著,並不答話。傅敏又道,「平白受了重禮,總是讓人不安。」
傅敏說的言辭懇切直白,她就是喜歡傅敏這樣的性子,爽利干脆。
這世上人人都使勁藏著掖著,偏又都喜歡玻璃水晶人,真是諷刺。
何淺淺輕輕道,「姐姐是怕妹妹受制于人麼?這個卻是不會的。」說到這里,她微笑起來,那笑意極冷極淡,與方才眾人面前的歡喜判若兩人。一雙眼楮閃閃發光,如深山里的溪水,清澈見底,卻是冰冷刺骨的。
「這份禮不過是個投名狀,姐姐不用顧慮。我收了,皇後才會放心,當日她把你我放到這偏僻無人的地方,我今日升了位分,即便我對她沒有怨恨,她又會相信麼?」何淺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傅敏默然。何淺淺緩緩又道,「後宮兩派對立,我如今與那一派交惡,總不能再成為眾矢之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其實惠妃說的很對,無根的草,總是容易折斷的。」
傅敏低聲道,「原來如此,你果然想的周全,白白我痴長你幾歲,這池渾水,我真是沒有那個本事去淌。」
她的表情有些迷茫,像極當年的她,不肯邁前一步,唯恐污了自己的鞋,
何淺淺握緊她的手,良久只說得出一句,「想要置身事外,只怕不容易。不過只要姐姐想,我一定會盡力維護姐姐周全。「
傅敏勉強嗤笑道,「又說這種老氣橫秋的話,就怕我搶你的皇上吧。」
她嘴上如此說,卻明白何淺淺說的是真心真意,她不喜歡故弄玄虛,對工于心計的人一向敬而遠之,方才有那麼一會兒,她確實起了疏遠之意,但細細想來,郭愛一直都在維護她,若不是她多次提點,她只怕也與梁清芷一同作伴去了。思及此,她緊緊回握住何淺淺的手。這宮里或許處處險惡,但眼前這個人,是她可以信賴的。
何淺淺感覺到她眼中的暖意,扁扁嘴,嬌笑道,「姐姐不用搶,我自然雙手奉上,能與姐姐共侍一夫,真是三生有幸。我今日就跟皇上提姐姐去。」
傅敏紅了臉,啐道,「你個沒正經的丫頭,胡說什麼?你敢去,看我剝了你的皮。」
何淺淺笑著看她,心卻一點點往下沉,方才傅敏的臉紅,不僅僅是害羞,更是……害怕
她在懼怕侍寢,而抗拒一個男人,多半是因為她心里有了另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