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浣花居,傅敏果然在那里坐著,笑著打趣道,「去哪里胡鬧?弄得一身草毛子?」
何淺淺隨手拍了拍身上,對傅敏笑了笑。
她應該覺得輕松,卻又輕松不起來,她只能替傅敏鋪這一條路,但結果如何,只有傅敏自己去書寫,緣分是個很難說的東西,強求不來,祝明淵是個不錯的人,但是這兩人能否成為不錯的一對卻未可知。
她安慰自己,再怎麼看,也比讓傅敏留在這宮中強些。
她回身吩咐非煙擺棋局,卻被傅敏攔下,「罷了,听說皇上不許你傷神,我可不敢捅這個簍子。要下棋還是找仙師去下穩妥些。」
何淺淺本也無心下棋,順勢坐到傅敏旁邊。笑嘻嘻道,「難得今兒清靜,咱倆說說話。」
傅敏模了模桌上擺著的一只青花瓷盅,道,「幸虧還不是很涼,你先喝了吧。」
何淺淺接過來看了看,里面盛著米粥,呈淡淡的碧色,有一股子清香。
「這是什麼?」
碧落笑道,「這是荷葉粥,我家小主听說昭儀不思飲食,特意尋了荷葉來,親自熬粥給昭儀吃。」
「是姐姐的手藝?那我要好好嘗嘗。」何淺淺端起來便喝。
粥的味道甜而不膩,十分清爽,傅敏見何淺淺愛喝,道,「你若是喜歡,我x後天天給你做,我嫂子當年懷孕的時候也是吃不下飯,這是她娘親給的偏方。荷葉清涼,恰合熱天服用,性子又溫和,孕婦服亦無害。」
何淺淺听得孕婦二字,臉騰地紅了紅。
傅敏感嘆道,「你小小年紀,居然就要為人母了。」
何淺淺听了這話,撂了盅子笑道,「姐姐若是想要,原也不難,開枝散葉的事,皇上太後都會樂意的。」
傅敏紅了臉,啐了一口道,「你個沒正經的,我只不過想著,這宮里有個孩子傍身,日子也會好挨一些。話說回來,你這孩子吃了我的粥,回頭可要認我做個干娘才行,」
何淺淺笑罵道,「哪有這樣的道理,一碗粥就換人家一個孩子,這買賣我太不劃算。」
兩人鬧作一團,何淺淺笑得開懷,心里卻是一片冰涼。
這個孩子,若是她能生下來。讓傅敏帶出宮去,也倒是個辦法。
可惜,她是生不下來了。
陳太醫把手指從她腕上拿開,皺著眉頭。
為了這個孩子,太後把太醫院院使指到她這里,日日為她證平安脈,真是恩寵有加,分毫不比她當日懷鎮兒的待遇差,可見太後對這孩子的看重。
只不過這看重,未必見得就是件好事,也許還有別的意思。
何淺淺重見陳太醫時臉皮抽了抽。故人相見雖是歡喜,但是想起陳太醫那濃墨重彩的湯藥,她就對眼前這小老頭親切不起來。
眼下他皺著眉頭,何淺淺不由得心里嘀咕,這小老頭八成又在琢磨怎麼折磨她。
朱瞻基握住何淺淺的手,也跟著皺眉道,「可是有何不妥?」
陳太醫擰著眉毛道,「皇上,老臣近兩日開的都是安胎暖宮的藥,可是昭儀娘娘胎氣不穩的情況卻沒有什麼好轉,脈象反而更弱了。」
朱瞻基的雙目在何淺淺面上剜了剜,道,「你是不是又不按時吃藥?」
何淺淺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嬪妾豈敢,嬪妾日日都按時按量的喝。」
她的聲音有點不夠響亮,越發應證了太醫說她氣虛。
朱瞻基眯起眼,又道,「朕听說,今兒下午你在外面草地上睡著了?」
何淺淺暗罵非煙多嘴,僵著臉訕訕道,「皇上說笑呢。」
回頭一定要把非煙拎出來打一頓。
朱瞻基沉默了一會兒,道,「從明日起,你每天下午去乾清宮待著,晚上朕再陪你回來。」
「這個,這個……這個不太好吧?皇上要處理公務,嬪妾不好去打擾。」何淺淺吭吭巴巴道,舌頭突然不大利索。
朱瞻基淡淡道,「不妨事,你只在暖閣里呆著,愛睡覺愛看書都成,只要把藥喝下去就行。」
陳太醫躬了躬身道,「如此正好,那老臣便讓他們每日下午將藥送到皇上那里去。」
兩人的表情甚是愉悅,何淺淺苦著臉想,那就是天天都要喝藥了。
他是想要保護她的孩子,但是他越在乎,她與她們的矛盾就越尖銳。
陳太醫開了個藥方,退了下去。朱瞻基執著方子細細察看,何淺淺捋了捋頭發,笑了笑道,「皇上如此隆寵,嬪妾很是惶恐。」
他自是知道她的擔心,回過身來攬住她的肩道,「朕會護你周全。」
黃黃燭光晃來晃去,晃得他的眉眼分外柔和,何淺淺在心里嘆口氣,垂下眼,也罷,反正遲早都是這個結局。
那場戲,如果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演,效果或許更好些。
非煙和丹朱第二日便陪著她去乾清宮,如今有了這趟差事,她每日給皇後請完安,直接過來,正好可以陪他用午膳。
非煙第一次踏進乾清宮,東張西望都是好奇。
領路的丫鬟叫做墨香,看起來老成持重,年齡和丹朱差不太多,面孔卻是陌生的。端莊地見過禮,領著她們來到西邊的廂房前。「昭儀娘娘請在西暖閣里休息。」
非煙探個頭看了看,道︰「夏天西曬厲害,我家主子怕熱,不知道有沒有東邊的屋子?」
她說話一向直白,丹朱想攔竟沒攔住。墨香臉色不太好看,何淺淺听著那個東字,心頭一動,就見墨香笑了笑道,「東暖閣已經封了有些年數,非煙姑娘入宮不久,是以不知情。」
她笑得僵硬,顯是十分避諱。
何淺淺打個圓場道,「多謝墨香姑姑帶路。」
墨香忙道,「娘娘折殺奴婢了,奴婢就在殿外候著,娘娘有事盡管吩咐奴婢就是。」
墨香走後,非煙悄悄道,」那東暖閣好好地為什麼要鎖?」
這話自然問的是丹朱,何淺淺坐在榻上,也並不阻攔,丹朱只得壓低了聲音道,「當年恬妃娘娘就是在東暖閣里不見的,據說她貼身丫鬟也是在東暖閣的側屋里上吊死的。」
從來這種話題都是驚悚又刺激的,非煙嚇白了臉,還是忍不住要拉著丹朱去盤問細節。
何淺淺噙了一朵若有若無的笑,看著窗外似錦的繁花,湛藍的天,微微閉了眼。任由一個個熟悉的場景,慢慢的,慢慢的劃過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