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羅大夫的外號叫什麼嗎?」。季潔轉著筆饒有興致的問著我。
我看著她搖了搖頭。
「不眠女神!」季潔說出這個封號的時候,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象是在說江湖上某種可怕的事情。
「什麼意思?」
「就是你跟她值夜班永遠別想睡覺。」說完季潔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嘆了口氣。「反正我們護士是無所謂啊,我們是大小夜本來就就不能睡覺。不過你……也挺好可以培養自己調節生物鐘的能力,加油啊!」
季潔的話一點都不像在安慰我,倒像是某種恐嚇。是啊,跟帶教的醫生一起值夜班也是我要修行的事情之一,而且我即將迎來我的第一個夜班。現在我大概能知道羅惠臉上的包為什麼總也下不去了,而且還一茬一茬的總在換新的。
值班是從早上八點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點,處理完手上的工作之後就可以回家睡覺了,然後第三天接著來上班。
白天的工作進行的很順利,我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感覺。羅惠也一臉輕松的樣子。不過吃晚飯的時候我突然覺的她的飯量增加了一倍,還一直跟我說讓我也多吃點。大有如臨大敵之勢!
晚上的病房讓我有種異常的興奮感,因為大大小小的領導都走了,醫生值班室里只有我和羅惠,護士站里兩個護士小聲聊著天,樓道里有幾個患者在來回走動听著廣播,偶爾有幾個護工出出進進,這一刻,我仿佛感覺坐了這里的第二把交椅。
羅惠抱著厚厚的一摞病例走了進來,‘ ’的一聲都落在了我的面前。
「今天收了三個,明天要出院四個。你下面要干的事情,你地明白?」是的我很明白,我能干什麼,幫她寫這些文學創作唄。
羅惠去沖了一杯濃濃的咖啡,然後問我要不要,我搖了搖頭︰「不行,喝咖啡我睡不著覺,喝多了手還抖。」
她噗哧的笑了出來,「嗯,很好,對夜晚充滿了幻想,有幻想很好,希望我不會讓你失望。」
羅惠一坐下來就開始不停的寫醫囑,然後給醫技科室打電話追著她沒回來的檢查結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手頭的工作似乎都完成的差不多了。
羅惠忽然站了起來,開始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今天好奇怪啊,怎麼這麼平靜呢?怎麼病房里的人也沒有個咨詢的?」羅惠顯的很不安,邊走邊搓著手。我看著她的樣子覺的她簡直是神經過敏,平靜點還不好啊。
鐘表的指針緩慢的接近了十二點,我基本已經處于迷離狀態了,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著架,一直坐在桌子旁做著點頭運動。
「師姐,這都快十二點了,能睡覺了嗎?」。
「再等等,再等等。」羅惠被我的催促弄的異常不安。
我感覺她像是在故意等時間一樣,指針慢慢的指向了一點,我已經趴在辦公桌上進入了淺睡眠狀態。
羅惠一臉興奮的推醒了我,「哎!進屋睡吧,你真是我的幸運星。跟你值班難道把我的命運都改變了?」然後忍不住哈哈樂了起來。「走睡覺去。」
我已經不在乎她叫我什麼星了,終于得到了可以躺下來的許可。我閉著眼楮跟著她走進了休息室。
我很快進入了夢鄉,因為我好像還從來沒十二點之後睡過覺。開心的做著夢,夢見我正在敲著鼓,鼓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羅惠已經穿著白大衣走出門外了,她邊走邊喊︰「米露露起來,有情況。」
一定是個夢,我這麼跟自己說,然後繼續的睡了過去。
「米露露!!!」師姐響徹雲霄的咆哮聲。
我騰的坐了起來,那一刻我覺的我的心髒病快要犯了。心跳加快了無數倍,頭暈眼花,可能起的太猛了沒準低血糖了也說不定。我意識到了這不是夢,是真的有情況,我慌張的爬下床,抓起了白大衣,趿拉著鞋小跑著跟了出去,緊張到連白大衣的扣子都系錯了。我走出休息室一看,一點二十怎麼才睡了二十分鐘啊。
羅惠邊走邊念叨著︰「值夜班永遠不要抱踏實睡覺的希望,不然被叫起來會異常痛苦,腦子里要上個鬧表,把護士的敲門聲當成鬧鈴,听到後要馬上起來。」
我拿著個小本跟在她的後面一直在記東西,說實話那時候我腦子還是睡眠狀態,我根本不知道要記什麼,只是盡量把她說的話都記下來。
之後我在翻看小本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寫著︰護士的敲門=鬧鐘,特征,咚咚咚會逐漸加急,必須起來!
在樓道里站了幾分鐘,電梯門開了,急診的護士推上來一張搶救床。護士邊走邊做著敘述︰李秀英73歲,糖尿病史血壓60-90,脈搏56-65,血糖急查高出上限大于22,尿酮體3個+……
「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了,收到哪床?今天急診忙死了,病人多的都快躺到地上去了。」護士邊推著病床邊抱怨著。「15床!」
羅惠點著頭,我則不停的做著筆記,覺的自己終于開始清醒了。
被送上來的大媽緊閉著雙眼,好像進入了迷離狀態,跟在後面的是兩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女,衣服穿的歪七扭八的,一臉的倦容和焦急的神情。
病人被安置好後,羅惠立刻進行著相應的檢查,病人的家屬則站在角落里看著我們,回答著羅惠的每一句問話。
此刻我覺的她就像一個正在下著命令的女皇,我則是準備去執行的小太監。
「尿,電解質,生化全項,心電圖,血壓監測,血氣,靜點胰島素……」一切都在控制和掌握之中,我馬不停蹄的站在護士站寫著要用東西。
「不用想著睡覺了,酮癥酸中毒,要把酮體糾正為陰性,血糖在控制範圍內。每小時檢查一次,隨時調藥。我估計大概要到七點左右,還有把明天的化驗單和檢查開到十二床,明天十二床會出院,把她調到我管的床上去。」
我有點不太理解為什麼這麼麻煩,羅惠看著我︰「你值夜班把患者收到別人床上是不道德的行為!」
「哦。」我低著頭繼續寫著第二天要用的東西︰「你考慮的還真周到啊。」
「這是規矩!」羅惠補充著。
手頭上還有零七八碎的工作沒有干完,突然電話響了,護士接起了電話然後交到了羅惠手中。那一刻我看到羅惠的臉僵硬到無法形容的狀態。她掛了電話目無表情的看著我︰「又來一個。」
「酮癥?」我覺的也有點難以接受。
她看著我繼續目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突然她拿起手里的病例夾猛K著自己的頭,用力到我都替她感到疼了。然後仰天叫了一聲︰「走,跟老娘收病人去!」我被她突然黑社會上身的氣息嚇了一跳,可是護士站的護士就象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干著她的活,看來她對眼前的一切早就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