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鄭立存談談的想法起初只是我自己的一個構想,並沒有想到要如何實施,不過當我听說羅惠已經搬回自己家住,而且和鄭立存一個星期不聯系的時候,我還是決定要去做這件事情。我沒告訴羅惠,如果告訴她,她肯定會不讓我去的,所以我去找了邢淑蘭要了鄭立存的電話。
我約鄭立存的時候,听著他非常不情願的口氣︰「我很忙的。」
「我用不了你多少時間。」我也一副堅決不讓的態度。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我們約在他公司對面的茶餐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此之忙,反正從他正常的下班時間之後,算起來我在這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我喝了兩杯女乃茶吃了一盤炒飯,但是我始終沒有動搖過談判的想法。我猜測鄭立存想消耗掉我的耐心,讓我自己知難而退。那你可太不了解我,從小我就是人送外號︰杠頭。這麼些年過去了,我覺的自己已經杠到一定水平了。我接到了鄭立存的電話,他詢問著︰「你還在嗎?」。
「當然。」我毫不猶豫的回答了他。我听到他在電話里輕嘆了口氣,「那你再稍等一下吧。」在我點了第三杯女乃茶的時候,鄭立存出現了。略帶疲倦的神情,他在我面前坐了下來,要了杯清水。
「我不是故意來晚的,我是真的很忙。」他開口解釋著。
「無所謂,反正我今天沒事。」
我是準備跟你死磕到底的,這句話是心里想的,我沒有說出口。
「你跟羅惠到底是怎麼個情況?」為了避免尷尬我先開口了。
鄭立存無奈的笑了下︰「就是現在這麼個情況。」
「結婚一個月有20天都在討論離婚是嗎?」。
「這些都是我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那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拿離婚嚇唬羅惠啊,你不覺的這種話說出來特別傷感情嗎?」。
「我沒嚇唬她,我說真的呢。」他停頓了幾秒鐘,嘆了口氣︰「我煩了!」
「煩什麼了?煩羅惠了?」
「不是,羅惠還是挺可愛的,不過那是在結婚之前。現在每天看她就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一回家就是听到我媽在抱怨羅惠又做什麼事情,我沒想過結婚之後事情會變這麼煩,我每天工作那麼累,我沒有精力再去管這些了。」
「那你希望的婚姻生活是什麼?你媽見到羅惠就跟看見自己親閨女似的?羅惠對你媽跟對自己媽一樣?」
「那樣當然是最好的,如果她們這樣那我就沒什麼問題。」
「你的態度,怎麼讓我覺的你跟這段婚姻跟毫無關系,難道不是因為你,羅惠才跟你媽走到一屋子里的嗎?我沒有任何冒犯之意,但是你媽一直生活在比較偏遠的農村,羅惠又是在城市長大的,她們之間思想意識會差的很遠的。你指望她們靠自己覺悟變成一家人啊?你自己一點努力都懶的做?」
「我也努力了。」
「努力什麼了?你的努力就是威脅要跟她離婚?批評羅惠不下樓給你媽買水喝?我就不明白了,她選擇是做壺水給你媽解渴還是買瓶水給你媽解渴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鄭立存笑著搖著頭︰「這事她都跟你說了?其實那件事我的確有些小題大做,不過你想讓我怎麼辦?難道讓我去說我媽?你也知道我媽也沒什麼文化,我如果說急了,我都不知道她能干出什麼事,坐在地上哭都算是好的。說她哪有說羅惠省事啊。」
「你這是什麼邏輯啊?你就沒想過你這樣對羅惠,她也很難過嗎?她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你就不怕她也煩了。」
「煩了就離唄,忍著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我無語了,我曾經一度認為鄭立存是個知書達禮,又很有紳士風度的男人,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簡直然讓我覺的是個不可理喻的混蛋。
「從我跟她談戀愛的開始,羅惠沒事就喜歡無理取鬧,我都不搭理她,過陣她自己就好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好著呢,所以對于我媽,她忍耐一陣習慣就好了。」
是,羅惠的確是喜歡無理取鬧,但鄭立存可能並不知道那麼多次的無理取鬧都是在羅惠找我哭訴,卻被我十分犀利的批評並給她分析事情,讓她認識到了是自己的錯,還強令她回去找鄭立存的呢!難道此刻鄭立存對她的態度是我一手造成的嗎?
「我看,談的差不多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結賬了。」說完鄭立存揚手叫了服務員。
「不用了。」說完這句話,我拍了兩百塊錢在桌子上轉身走了。我發現人在生氣的時候就是會做不理智的事情,錢肯定是拍多了!!但是我就是不想讓他還在這個時刻還要顯示出那點所謂的風度來。
我回去之後做了一件事。這件事就是對羅惠沒做任何事,沒給她任何意見。我對她的詢問和忐忑的猶豫保持了沉默。她的任何詢問我都說好,同意!直到那天早上,在她和鄭立存結婚的第52天,她出現在我面前。
「我離婚了。」
我抬頭看了她許久,「嗯,好。覺的需要離就離吧,再找個好的。」
「我還能找到嗎?我現在成離婚的女人了?」
「能,當然能,找個合適的,家里沒那麼多事的。」我盡力安慰著羅惠。
「我現在覺的老人的話,一點都沒錯,就是得門當戶對,露露我就是你的前車之鑒,你可千萬別步我的後塵。我怎麼這麼可悲,花了那麼長時間談戀愛,就結了一個多月的婚就這麼離了。」說完羅惠的眼淚落了下來,看著羅惠現在的樣子我真的很過,眼淚控制不住的滑落了,這難過的心情之外則是一種痛苦異常的自責。
羅惠帶著她對婚姻的向往,在這條道路上先邁了一步,怎知這條路充滿了荊棘,她只邁了一小步便被這滿路的荊棘扎了個遍體鱗傷。我仿佛看見她匍匐在地上轉頭看著我大喊著︰「一定要‘門當戶對’啊!」
「門當戶對」這個老人們時常掛在嘴邊的詞,一越進到我腦海里就開始揮之不去。「門當戶對」就是幸福婚姻的保證嗎?我苦苦思考了一陣,但是我還是覺的「門當戶對」並不是幸福婚姻的保證,它是能讓婚姻變的省事的保證。
因為當你結婚的時候你才會發現,婚姻真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兩家人的事情。所謂的門不當戶不對,真正的是在說兩家人的思想觀念有著很大的差異,但即使是這樣兩家人依然準備結合的時候,那這其中必然有個結合點,是這個結合點把兩個思想差異巨大的家庭聯系在一起。
羅惠他們的結合點,就是他們的愛情,愛情這個被古往今來的文人騷客們描寫的恨不得已經比釋迦牟尼、耶和華、真主安拉還要偉大的事情,其實脆弱的如同紙片一般。而且想維持住它也是件很艱難的事,既費力又脆弱的東西,是很容易讓那些心浮氣躁的人退縮的。鄭立存就是那個心浮氣躁的人,當他意識到要維持住這段感情需要耗費那麼多精力的時候,他開始煩了,他不想去耗費那個精力去維持那個隨時有可能被撕碎的小紙片。而另一個煩了的人,是我!羅惠則被我的這種煩躁情緒所感染,也跟著我煩躁起來。所以最後落得個一拍兩散,愛誰誰的結局。
而且在這之後很快我就後悔了,我知道鄭立存他也後悔了,他開始每天給羅惠發短信,並不提復婚,只是噓寒問暖一番,然後很親切的問咱媽好嗎?讓媽多注意身體,我有空去看她。羅惠看見這些短信了,卻從來不回他,我曾經試圖想要詢問她是什麼意思︰「要不你回他一條?」
羅惠堅定的搖了搖頭,「其實在離婚前,我已經退縮過很多次了,可是鄭立存非得要看著我跟他離了婚才算罷休。當時我們去辦離婚的時候戶籍還沒來得及改,依然寫的是未婚,民政局說這樣辦不了,先讓我去更改戶籍,所以我就回我的戶籍所去更改戶籍了。然後鄭立存就一直在民政局等我,我差不多跑了快一上午的時間,中間我曾經想過很多次,他會不會突然打電話來說,算了讓我們再冷靜冷靜想想,他沒有,他一直坐在那等到我從派出所回來,然後順利領了離婚證,他都下了這麼大的決心了,我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也許他根本不認為你會真的跟他離婚吧,他沒準還認為你躲掉了呢。不然我真的不明白他干嗎天天給你發短信。」
「你看他的短信有說半個後悔的字樣嗎?他只提到了我媽,即使是這樣了,就算我們當時都沖動了,都不理智的離了婚,可是他始終都不願意承認。我現在想想覺的自己太累了,什麼事情都必須我讓步,他絕不做半點妥協。我一有異議,就離婚!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露露其實你真的不用自責,真的不是你的問題,現在不是你煩了,事實是我煩了!」
也許幸福婚姻需要的不是「門當戶對」,需要的是一種執著。是一種兩個人的執著,當然如果只有一個執著的話,那這個人就必須要有足夠多的耐心,強大的承受力,因為他承擔了兩人份的執著含量。羅惠曾經試圖想要去承擔這兩人份的重量,但是她敗下陣來,最終放棄了。看著她我現在開始擔心起自己來,也許我連半人份的執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