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蟋蟀的意外所得吃起來自然是鮮女敕清甜,如同陳晨在姥姥家里過的日子一般,自在快活。
陳家夫妻在漯城的新生活,也在忙碌中開始了。
羅少梅對于自家的新房子,還是很喜歡的。兩層的小樓外加獨立的小院兒,可以種兩畦菜苗,可以種些花草,陳妞愛吃果子,院子里也還有空地給女兒種棵杏樹•••羅少梅很興奮,這院子只要好好規劃,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家園啦!當初公公蓋房子說家里房子也有他們夫妻倆一半,結果他們錢是給了,可是房子卻沒有一間•••提起這件事羅少梅就很不滿,中國人的心中對于「家」是很有執念的,羅少梅也並不例外,可是學校住的兩間瓦房是分配的,家里的房子哪里有自己夫妻的分兒?工作了四五年,現在,他們,終于也有自己的家了。屬于他們一家三口的,誰也無法奪走的,能夠遮風避雨的家•••
羅少梅把紅色鯉魚戲蓮茶瓶放在茶幾下,靜靜打量自己整理了一天的成果。
漆成紅色的半舊家具擺得整整齊齊,紅色的沙發上平鋪著草編的墊子干淨整潔,溫馨和暖。羅少梅一個一個撫了過去,這個櫃子,是當年結婚時公共打的,現在邊角的已經有些剝落了,茶幾倒還完整。這個沙發,使他們夫妻倆結婚第一年用省下來的工資買來的——記得當時老陳興奮地躺在上面不肯起身,還感慨到底是沙發軟乎又舒服,比椅子坐著感覺好多了。一晃就已經這麼多年了,他們都已經為人父母,她曾經以為父母雙方都無權無勢又無錢,自己這輩子就在這鄉下學校住著兩間小瓦房,為屬于自己的房子奮斗了•••怎麼也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住上曾經無比艷羨的小樓,在城市里上班。
忙活了十來天,總算是把房子收拾利量了,雖然不比原來的擺設雍容大氣,可是這房子現在有自己的味道,羅少梅怎麼看怎麼歡喜。
羅少梅坐在沙發上,笑容和暖,不知道調皮的小女兒,在娘家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她的父母?不知道老陳在店里忙不忙,當初讓國營來跟著學學那小子還不願意,結果老陳店子開張後就笑得合不攏口,店子挨著學校靠近路口,地段好,吃食新鮮,每天客流不斷,生意比從前好了很多。
羅少梅拍了拍手,理理頭發,打算去店里幫幫忙。這些天剛搬過來,又要收拾那對老夫妻留下的家具,又要整理屋子,店里幾乎都是靠著自家男人和他的弟妹們忙活的,羅少梅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店里生意好,他們兄妹幾個天天忙得團團轉,現在家里收拾好了,她也能去幫幫忙,也該把女兒給接回來了。十幾天不見,還真有些想念那個小東西呢!
小店離陳家的房子不過幾十米,轉了個彎也就到了。羅少梅去的時候,陳宏正兩只手一邊一個給顧客端麻辣燙呢,老陳同志笑容爽朗,大嗓門兒,特熱情,「不是咱跟您吹,您嘗嘗就知道,這辣椒是特制的,很香,回味無窮!」
有客人笑著說,「老陳,別光顧著說話,快給來碗涼面,不要豆芽,多放點辣椒啊!我要小碗兒的!再給我加上一個茶雞蛋!」老陳家的面夠實惠,給的分量也足,大碗的吃不完,小碗的再加上一個茶雞蛋,剛剛好。
陳宏笑著應了一聲,「中,老劉。馬上就好。」剛轉身就看到自家老婆正站在店門口眼神柔和,唇角微揚。
陳宏也笑,「老羅,你來啦。快來幫幫忙!」轉身就去幫客人拿茶葉蛋,心里的歡喜怎麼也抑制不住,眉毛幾乎快飛上天去了。陳宏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這都老夫老妻,孩子都老懂事兒了,怎麼看見自己老婆比讀書那會兒感覺還強烈呢?
羅少梅耳朵有點紅,听見那些顧客們善意的笑容,她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她的長發及腰,頭發又多,梳了兩黑黝黝的大辮子,這不好意思就表現在一下子紅的幾乎熟透的的耳朵上,鬢發只能掩到一點兒。
羅少梅雖然受過高等教育,但是她是相當傳統的女人,覺得不好意思的時候,又不想給自家男人丟臉,讓人覺得他媳婦兒不夠大氣,所以她還是帶了一抹笑,抬頭挺胸進了後廚。
說是後廚,其實只是砌了半米的牆嵌上一塊干淨透明的玻璃,擺上一個桌子,爐子、鼓風機、鍋碗瓢盆也就是了。陳英看見自個兒嫂子進來了,白皙的臉有點兒紅,陳英看了眼外頭,呵,這天是越來越熱了,怨不得嫂子這麼熱呢!再熱下去人就沒法活了!
「嫂子來了,今兒天真熱!嫂子你臉怎麼這麼紅呢?」陳英繼續拌著盆子里的涼面,要說這夏天的吃上這麼一口,確實是心里頭舒坦一些。
羅少梅覺得這廚房燒了爐子,還真是能把人給燒死了,真熱,眼瞅著頭頂上風扇「呼呼呼」轉的瞧不見扇葉子,可是人還是覺得熱——比如羅少梅,她的臉這會兒可以煎蛋了。
「沒事兒,可能是太陽曬得了,今天最高溫有三十四五度呢!咱們菜都串完了?」
「嫂子,還沒呢,這幾天咱們客人越來越多啦,點名要吃咱們店里的 面皮兒還有涼面呢!不過也就是學生上下學時候比較忙,這會讓客人還算少的呢!」
羅少梅微一揚眉,這會兒人還少?她剛進來的時候店里就只空了兩三張凳子,這會兒又不是飯點兒,有這麼多人,也不少吧!
陳英似是看出了羅少梅的疑惑,笑著說,「嫂子,你不知道,靠門那張桌子做的都是你們學校初三的老師,听說他們都到學校的特別早,晌午飯都不吃,守著學生到打了下午預備鈴才到咱們店里吃點兒東西填補肚子。7號桌上是個體戶,賣雜貨還賣文具,學生放學那會兒他那里最忙•••」
「那英子你們吃過飯了沒?」
「吃過啦,嫂子」陳英笑得爽朗明快,「我們守著廚房,輪換著班兒吃,都吃過了!」
「家里邊兒也都收拾利量了,我這幾天也過來幫忙,不過我們過不了幾天也都開學了,還得讓你哥去接陳妞•••」羅少梅皺了一皺眉,沒想到店里生意這麼好,老陳走得開嗎?
「沒事兒,嫂子,咱們也就是忙那一會兒,過了那個點兒也不時特別忙。這都一二十天沒見陳妞了,有點兒想她了!我記得她那個時候還沒我的胳膊長,話也說得不利索,逗她喊我,她說不清楚只會喊‘不、不’,一轉眼都會跑會跳了•••」不知道她和雙意,還要幾時才能有一個那麼可愛的孩子?
被一家人念叨的陳晨這會兒正在大橋邊兒玩得愉快呢,自從那天斗蟋蟀勝利了之後,陳小妞忽然對捉魚、捉蝌蚪、捕蜻蜓、粘知了這一切都很感興趣,可惜大人們不準他們靠近水邊兒,陳晨自己對于大片的水域也無甚好感——小的時候也是在姥姥這里,剩下她一個人提著籃子拾麥穗,結果去捉蝌蚪的時候差點溺死在坑里。
粘知了陳晨去了一次就不肯再試,她覺得舉著個竹竿在村子里走來走去挺傻的,關鍵是舉著那麼長的竹竿子她胳膊疼!至于捕蜻蜓,陳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最近手腳是利落了很多,可是練了那足夠「變態兼神奇」的體術,她的力氣增大很多,她,控制不住啊!控制不住的後果就是最近姥姥家的碗碎了很多,至于捕蜻蜓,自從第一個被捉到手心里的蜻蜓被捏死之後,她就不抱希望啦!
所以咱還是捉蟋蟀吧,至少蟋蟀有害莊稼,被捏死了也算是為莊稼除害了不是?陳晨看了看興致勃勃的小朋友們,忽然之間興致全無。也不知道家里都弄好了沒有,店里生意怎麼樣,怎麼老爸老媽還不來接她呢?要是爸爸媽媽見了她的新形象,應該會高興的吧?
看了看自己比前段時間白皙了不少的小手,陳晨忍不住望天,這不就是自己前世夢寐以求的效果奇佳的美白方法麼?可惜如果不要這麼囧,這麼玄幻就好了。所謂能夠逐步完善基因的神奇體術,陳晨幾日前的晚上睡夢中有了新的有突破,女王002居然對她笑了——不是那種冷笑、諷笑或者嫵媚卻冰冷的笑,陳晨看得出她眼中真的有那麼一絲夸獎之意。陳晨覺得她莫非真是在做夢,之後夢見的事跟讓她堅定了自己的看法——不僅是在做夢,而且是噩夢!陳晨看見自己的皮膚一塊塊干裂翹起,輕輕一劫那翹起的黃中泛黑的皮膚,居然真的揭下來了!然後她去鏡子前照了照!卻發現有一些已經月兌落,皮膚斑駁,如同女鬼!鏡子里的人緩慢的伸出枯瘦的、還在不停的往下掉死皮的手•••她的頭顱慢慢的抬了起來•••陳晨一下子坐了起來。
睡得還是姥姥家低矮但是夏天涼涼的很舒服的小竹床,在床上動一動都可以听得到吱扭吱扭的聲音,陳晨松了一口氣,是做夢啊。剛剛的那一瞬間,她分不清今夕何夕,今世究竟是何世了。
她慌忙舉起自己的右手,轉來轉去仔細看,還好,沒有月兌皮,也沒有什麼老皮、死皮翹起之類的。不過,似乎白了一點點,陳晨連忙跳下床,很好,床上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身上也沒有,看來,真的只是一個夢罷了。
想起今天早上自己的噩夢陳晨還是心有余悸,跳了兩世的心髒都有些加速。不是不怕的,陳晨幾乎就不想再練那什麼變態體術,只是最終理智佔了上風——戰戰兢兢的,陳晨到底還是開始了練習。
然後她發現自己開始變白,雖然並不是很明顯,但是幾日下來,就連姥姥也有點奇怪,夏天日頭這麼毒,怎麼唯獨這小妮子不僅沒被曬黑反而變白了不少?當然大人們也只是嘖嘖稱奇,心里奇怪一下也就罷了,誰也不會去問一個小孩兒為什麼天天頂著毒日頭瘋玩還變白了,所以陳晨很幸運的躲過了一劫。繼續天天尋著沒人的時間偷偷的把自己的身體達成各式各樣的蝴蝶結或者繩結,村子里瘋玩,去石伯伯那里扎馬步而後慢悠悠的回姥姥家吃晚飯。夏日的夜晚,蟲鳴聲不斷,躺在小床上,一個人胡思亂想,最近一段日子似乎和清塵越來越有默契,無機質的聲音起初是為了指點陳晨體術動作不到位的地方。然而跟著一個悶騷的偽小孩真熟女,十有八九話題會拐到奇怪的地方,再後來清塵無機質的聲音也會無來由的突然出現,平靜的夏日生活,許久之後陳晨想起來都會不自覺的微笑,這並非是真正的自己的童年,可是,卻比那些沒有記憶的或者總是一個人無聊的翻書看動畫片的前一世更讓她快活。
只是即使是這樣平靜愉快的日子,也總是會時不時想起父母,終于有一天,陳晨在院子里跟著二月、曼曼她們跳皮筋,妹控小軍自然是撐繩子的小苦工,女孩兒們蹦蹦跳跳,幼女敕的小臉上笑容燦爛直令人不敢逼視,大舅舅忽然進來了,說是接到了自家四姐的電話。正在跳皮筋跳得歡快,小臉紅撲撲的陳晨一下子停住了,也不管「敵方」的二月大喊,「陳妞你壞了啊!該俺了!!」,陳小妞一下子撲了過去,隨後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怎麼自己最近行為舉止越來越像小孩子呢?不過現在可顧不了這麼多了,為什麼爸爸媽媽沒有來接自己?這個電話說了什麼?
陳家大舅舅模模難得踮著腳拉著自己的手腕撒嬌的小外甥女兒,卻起了逗弄的心思,誰讓這小丫頭這些日子沒少告自己的狀,娘見了自己是橫眉豎目看不順眼。就因為有一天小丫頭片子偶然問了一句怎麼沒見到大舅舅的新娘子的話被來家里玩兒的大娘嬸子們給听了去,這會兒忙活著給他說媒的人更多了,想起這事兒就頭痛!
羅大舅斂去眉眼間的笑意,他是典型的北方漢子,生的極為壯實,濃眉大眼,板起臉來也能嚇哭路過的小小孩兒們。這會兒羅國營就面無表情低聲說,「陳妞,恁爸媽不要你咧,剛兒打電話說恁家太忙了顧不住,恁媽說了,要你在這兒住到該上學!這麼大個孩子,恁媽也不說給你姥姥姥爺生活費,要是你姥姥姥爺不願意了,我看你咋辦!」
這話一說,陳晨就有點急,不過再抬頭看看羅大舅,雖然一張臉面無表情,不過陳晨覺得她剛剛看到某人眼里狡詐的笑意了,那種帶著一點期待和好笑似的感覺。
陳晨知道這就是自家大舅舅的報復來了,不過她也不慌,咱有救星呢。說著陳晨就喊自家姥姥,還是邊跑邊喊,聲音滿院子響。
「姥姥,姥姥——」小女孩兒的聲音雖然清脆,但卻透著一股子驚慌還帶著哭音兒。
「怎麼了?」姥姥模著跑到自己跟前兒小外孫女兒,聲音輕柔,面色和緩,安撫著整個人都透出不安和驚惶的小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