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悅甩甩頭,將這個疑惑暫時放在一邊,對寧昭南道︰「你請稍等。」快步回到家中,回來時,手里拎著一個小布包,遞給寧昭南︰「給你的,粗野食物,隨便拿去賞給下人嘗嘗罷。」
寧昭南接過布包,就著暮色看了看︰「餅子?倒是第一次見,叫什麼?」
程悅心不在焉地隨口答道︰「老婆餅。」她想起寧昭南在她被兩人劫持時,曾經救過她的事情,卻無報答之事,他也不缺什麼,就是缺什麼,一個相府都給不了的,自己能給麼?也就在這些小物件、小食物上聊表謝意吧。
寧昭南手一頓,天邊余暉漸淡,他的身影在暮色中只能見一個挺拔的身姿剪影,光線暗淡中,神色不明,他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晚了,你先回去罷。」
飄渺暮色中,他的聲音別樣的溫和,可是程悅沒有注意,她的全副心思還放在剛才一時沖動對秦衍的表白上——不知他怎麼想她、怎麼看她。
點了點頭,轉身回到家里,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後,寧昭南靜靜地在看著她消失的門口好一會,才轉身大踏步地踏著暮色離去。
胡亂用了晚餐,對哥哥和吳泰熙、秀屏等人夸她餅子做得好的話也沒有在意,晚上躺在床上,依然輾轉難眠,心里一時忐忑,一時懊惱,一時隱隱的期待又被自己拍下想頭,自己怎麼就那麼沖動說了呢?或許以後,連朋友也不是吧。
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合眼,睜開眼時,已是日上三竿,暗叫一聲「糟了」,急急忙忙地梳洗了往菜市場跑去,挑選原料。古代的集市開市極早,生怕晚去了挑不了新鮮菜蔬。
然後回來時清洗、切料,程恆和吳泰熙也知她的打算,對此事也上心,也在一邊幫著她忙活著。
因為想著不僅是給家人和朋友品嘗的,還是給秦衍品嘗的,心里像揣著小兔子一般,既覺不安寧,又覺得隱約的興奮和歡喜,手頭的活也做得越發的精細,幻想著秦衍品嘗她親手備下的糖水宴席的情形,嘴角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容。
只是,她一直沒有對哥哥和吳泰熙說下午秦衍也會過來品嘗甜食,或許是因為對秦衍的小心思,讓她心里坦蕩不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正一邊猶豫著,一邊將手里的生百合一片片地摘下來放進小籮筐,秀屏跨進了門,笑道︰「喲,我來晚了,都弄好這麼多了。」一邊微挽起袖子淨手。
洗淨了手,秀屏向程悅笑道︰「我倒能幫些什麼呢?」
程悅指了指旁邊一塊面團︰「勞煩姐姐揉揉面罷。」
秀屏應了,見程恆、吳泰熙兩個男孩兒往一邊忙活去了,低聲在程悅的耳邊道︰「剛我看外頭有個小廝在門口探頭,看著像是那天跟著秦公子的一個小廝。或是來找你的?」
程悅一怔,放下手里的菜,對秀屏道︰「姐姐,我先去看看。」
剛走出門口,听桐便從旁邊閃了出來,向她笑嘻嘻道︰「給程姑娘請安。」
程悅微微一讓還了半禮道︰「小哥來此何事?」
听桐道︰「我是替我們公子傳話的,公子說今天鋪子里有些重要事務要處理,不能來應姑娘之約了,請姑娘見諒。」
程悅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復展開微笑道︰「沒關系的,我這里沒什麼關系的,你回去稟報你家公子,不必掛心。」
听桐應了,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程悅心里卻因听桐剛才眼里不留意間流露出來的同情刺痛了一下,就算一個小廝,也以為她是有意攀高枝的痴心妄想嗎?
扶著門框,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雖然早有預料,可還是覺得難受,心里滿滿得,都是難受。
一種彌漫在心間,不知該怎麼表達,不知該怎麼釋放,卻讓人覺得心一抽一抽地痛著的那種難受。
即早就料到他會拒絕,甚至連朋友也不會做了,可真實發生和確認的時候,還是會覺得痛苦呀。
她使勁地眨了眨眼楮,低頭用手按了按眼角,仰頭、微笑︰「嗯,菜還沒洗好了,加油。」
轉身往廚房里行去,再也沒有給心愛的人做食物那種微甜的心情,再拿起手頭的百合、給每一樣湯品備料、給面團染色、一步步做下來,她做得很快,做得很急,好像忙起來才讓自己好受一些。
秀屏是個爽朗的女孩,在程悅回到廚房時,輕聲問得她沒什麼事,便沒有在意了,程恆和吳泰熙兩人一邊洗著菜,一邊低聲地探討著什麼。
秀屏揉著面團,袖子松了,垂了下來,忙喚程悅給她挽挽,見程悅正在揉丸子,也是滿手的面粉,往周圍看了看,就程恆站一邊閑著,他能做的活兒不多,猶豫了一會,大方地向他一伸胳膊︰「哎,你幫我挽挽吧。」
程恆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只沾滿面粉的手掌,雖然不是書里形容的「縴縴玉手,十指如蔥」,卻也是明顯不同男性手掌的溫軟秀氣,頓時臉紅了一下,猶豫了一瞬,伸手替她挽起袖子。
秀屏點頭道︰「行了。」抽手出來,卻不經意在程恆未及縮回的手背上蹭了一下,程恆感受到異樣的溫暖和溫軟的觸覺,臉頓時爆紅,咬了咬唇,快速地轉過身去。
秀屏本來並不覺得如何,可抬眼突然見到程恆那明顯的一臉窘態,怔了怔,因他不自然,讓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想起剛才不經意的觸踫,頓時臉上也暈了桃花。
轉頭見程悅抿著嘴沖她一笑,突然就覺得她的笑容里暗含著別樣,臉上益發紅了,轉身大力揉面。
程悅也是無意見到了他們之間的小動作和小表情,心里不由得樂了一下,突然想到程恆也有17歲了,在古代是成親的年齡,可他八字還沒一撇,母親如今整日沉迷在復仇無望的痛苦中,估計替他考慮得也少,而自己這個做妹妹的,竟一直沒有提醒過,不由得有些愧疚。
看了秀屏低垂著頭揉面的側臉一眼,也是長得眉清目秀,為人又大方爽快、健健康康的,不由得考慮起秀屏配哥哥的可能來。
只是,黃婆夫婦只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出嫁在都城郊外村里,剩下秀屏一個姑娘家,之所以留到17歲尚未婚配,是因黃婆夫妻抱了招個上門女婿的想頭。
只是這樣一來,程恆是爹爹唯一的兒子,沒理由當上門女婿,卻是不妥當的,秀屏和哥哥……也不是良配。
難怪黃婆對吳泰熙特別好,原來是見他是寄住在程家獨身一個後生兒,起了招婿之心。
嘆了口氣,站直身子看了看身邊,忙活著的秀屏、背著身子抬頭看天的哥哥,還有在一邊沉默而利索地洗著菜的吳泰熙,還有後院里住著的戚氏……原來自己身邊還有那麼許多值得自己操心的家人和朋友,自己那還有戀愛就失戀的情感,似乎也不應該那麼介懷。
雖然難過,可是,應該打起精神來,程悅。
她心里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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