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悅病好後,再次來到店里時,日子如常流過,卻發生了一件事情。
一個衣裳破舊的姑娘來到店里,付了幾個銅板要了一碗八寶粥。
那姑娘捧著碗香香甜甜地吃了幾口,卻流下淚來。
程悅看了幾眼,忍不住問那姑娘道︰「姑娘為何流淚?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姑娘含淚看向程悅,還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程悅唬了一跳,忙道︰「姑娘你別哭呀,有什麼事兒說出來罷。」
那姑娘道︰「我父母雙亡,原是來上都城投親的,可是我在都城的叔叔也搬走了,如今……」說著又哭了起來。
「那你可有地兒可去?」程悅問道。
姑娘搖了搖頭︰「沒有。我家本是小戶人家,一路上都城,一點子積蓄也花光了,如今……可不知哪里有容身之處了。」說著又哭了起來。
店里還有其他客人,也被兩個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都側耳听著,此時一片唏噓同情之聲。
姑娘突然抬頭看著程悅,拉著程悅的手道︰「姑娘這里可請伙計?我什麼活兒都會干的,無論是燒火、做飯、打掃、還是劈柴、挑水,我都會的,也不要工錢,只求有個棲身之所。」
程悅一怔,認真地打量了那姑娘一番,只見她只有十五、六歲左右,衣衫雖然破舊,卻還整潔,長得很秀氣,膚色健康,雙手也有些繭子,不是嬌女敕閨秀,確實似小戶人家的女兒,只是……來路不明的,到底有些顧忌。
那姑娘見程悅遲疑,忙道︰「姑娘若是不信,只管試試就是了,若我做得好,你才收我,若做得不好,我立馬走人,不敢拖累了姑娘。」
程悅道︰「姑娘若是要找活兒,定能找到比我這分寸小店好的差事罷。」
那姑娘道︰「雖是如此,但我一個孤身女孩兒,若是遇上坑蒙騙子,可怎麼辦?若是遇上了無良主家,我可找誰為我作主去?這也是緣罷,我今日一見姑娘就倍覺親切,知道姑娘是良善可信之人,我也不求工錢,只求有一天三餐、有塊兒地方睡覺就行了。」
店里的客人都起哄道︰「掌櫃的,你就收了她罷。」
「真是可憐,收了罷……」
在一片越來越熱烈的支持聲中,程悅迎著姑娘期許的目光看了一眼,點頭道︰「好罷。」
那姑娘歡呼一聲,跪下就向程悅磕頭,程悅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讓開,將她扶了起來。
那姑娘道︰「我姓韓,叫巧姐。可有些什麼活兒做?你只管使喚罷。」
程悅道︰「你才來,就歇息會再說罷。」
韓巧姐卻不肯,程悅沒有吩咐她做事,她便自個見有什麼活兒就搶著干,手腳麻利得很,做得又快又好,招待客人也是笑容可掬地熱情。
到了晚上,韓巧姐在後院房子里收拾了一塊地方,道︰「掌櫃的你們回家罷,我就在這里住就可以了,您放心,我一定能把店看好的。」
程悅道︰「你一個女孩兒家,怎麼能獨身住在城外?再說了,店里也沒多少東西值得守著的,你就隨我們一同回城里住罷,家里房子還有幾間。」
韓巧姐還說怕給掌櫃的帶來麻煩,程悅堅持要她回城里去住,她便提著那行李包裹,與程悅兩人一同回了城中家里。
見程悅和吳泰熙突然領了個陌生姑娘回家,眾人都覺得詫異,問明了原由,便替韓巧姐收拾了一個空房間讓她安頓下來。
程恆卻有些擔心,吩咐程悅不肯全信著韓巧姐,得多留意,程悅也是這般想的,應了。
但幾天下來,韓巧姐做活兒主動,毫不懈怠,看不出絲毫異樣,不僅店里輕松了許多,連家里的家務也幫了不少忙。
秀屏看著忙進忙出的韓巧姐,對程悅笑道︰「可真是撿到寶了。」
程悅點了點頭,像韓巧姐這麼勤快又能干還不要工錢的勞動力送上門來,可不正是個寶麼?
難道真的是巧合?上天也憐她太過勞累?
不過韓巧姐說不要工錢,程悅卻做不到免費使喚人還心安理得,她與吳泰熙、程恆商量之後,對韓巧姐道︰「從今日起我就給你付工錢罷,我每個月付你一兩銀子當工錢,吃住只隨著我們一處就好了,可好?」
韓巧姐笑著推辭,說很感激程悅的收留,再不敢要工錢之類的。
但程悅堅持要給,韓巧姐又說工錢太高了,用不了那麼多的。
一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在佣人中算是挺高的工資了,但程悅覺得就目前韓巧兒做的活兒和能力來說,確實值得這個價格,她笑道︰「你就別推辭了,這是你應得的。不過咱做生意都是先小人後君子的,我可先說明白了,我給你一兩銀子的工錢是因為你值得,若日後做得好,店里生意也好,還得加,但若你懈怠了、做錯了,該減的也得減。不過你放心,我不是隨意苛克工錢的人。」
韓巧姐笑道︰「掌櫃的這可怎麼說的,您肯收留我,還給我工錢,我是感激也感激不過來,哪里還會嫌?」
接下來的日子也覺得韓巧姐做得極好,本分又聰慧,進退有度,越發讓程悅慶幸之際,心里也有些疑惑。
一天秀屏前來店里幫忙,午後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韓巧姐將她們兩個都攔下來歇息,只她與吳泰熙忙活著接待客人。
程悅拗不過她,又見確實活兒不算多,便與秀屏坐在櫃台後,以門外經過的人時單數還是雙數作賭,輸著幾個銅板兒玩。
秀屏今日運氣有些不好,連接輸了十來回,有些急了,道︰「我猜下一次經過門口的人數是單數……不對,雙數?」
程悅嘻嘻一笑問道︰「單數還是雙數?可定好了。」
秀屏道︰「雙數不改了。」
兩人一起盯著門外,不一會,門外有一輛馬車經過,可是它沒有徑直離開,而是車夫「吁」一聲在店鋪門口停了下來。
車簾一掀,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徑直進店,對程悅道︰「你們這里有些什麼甜品?」
程悅應了,接受了一番,按照那丫頭的要求每樣檢了幾樣包好遞給丫頭。
秀屏得意地一挑眉︰「怎麼樣?總算贏了一把吧?」
程悅一笑,剛要說什麼,卻見馬車車窗簾子輕輕挑起一角,一張清秀的臉龐,氣質出眾,二十出頭的年紀,她目光不經意般淡淡地掃過程悅。
待送走了那丫頭,程悅悶笑道︰「沒想到車內還有一個吧?又是單數,你可輸了。」
秀屏卻輕輕地「咦」了一聲,湊近程悅道︰「那是趙掌櫃,錦繡坊的大掌櫃,那可是都城最大的繡坊,都城那些豪門貴婦、閨秀小姐的衣裳好多都是出自錦繡坊的呢。」
程悅一怔,看向趙掌櫃,或許是感覺到程悅正看著她,趙掌櫃迎上她的目光,禮節性地向她點了點頭,態度從容疏遠,與平常萍水相逢之人一般無二。
這時那買甜品的丫頭也爬上了車,趙掌櫃放下車窗簾,隔斷了程悅探究的目光,馬車慢慢前行。
秀屏將手里的銅板一丟,嘟起嘴巴道︰「好罷,又是你贏了。」
程悅卻沒有心思管是輸還是贏了,問道︰「那人是錦繡坊的大掌櫃?你認識嗎?」。
秀屏看了她一眼,道︰「你對她感興趣?是呀,我送過幾次鹵豆干子到錦繡坊,所以見過一、兩面。她雖經營著錦繡坊,但平日里會客的大多是她手下的其他掌櫃和伙計,听說見過她的人並不太多。坊間她的傳聞卻挺多的,有說她成過親和離的,也有說她是寡婦的……總歸不管如何,她一個女子出來闖蕩創下如此大的一份產業,真真令人佩服。」
程悅「嗯」了一聲,又細細問了幾句,但秀屏也是平日里听的幾句閑言碎語,並不知道詳細真實的情況,也就罷了。
回想方才趙掌櫃看到自己時那平靜淡漠的目光,程悅心里的久藏的疑惑又泛了起來,難道她應約去錦繡坊卻被劫的那次真的只是意外,而與錦繡坊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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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要再更2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