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悅想了想,還是將昨天傍晚遇到的事情說予了程恆和吳泰熙知曉,幾個神色凝重地商量了半天,決定還是走一步算一步,那些人只是想利用她拉攏寧府,還不至于因此而殺人罷?
程悅賭氣地道︰「惹事的源頭還是寧昭南罷?看我不與他算這筆帳。」
程恆搖搖頭道︰「這倒也怪不得他。想他一舉一動都被人算計著,也是怪可憐的。」
想想也是,程悅嘆息一聲,將對寧昭南的遷怒淡化了許多。
只是程恆、吳泰熙與她是一家人,能夠禍福同舟,韓巧姐卻是個偶然投奔于她的外人,可別牽連了她。
因此,程悅尋了個時間給了韓巧姐幾兩紋銀,讓她另尋其他活計。
韓巧姐臉一沉,將紋銀一擲回給程悅︰「姑娘若是嫌我做得不好,我走就是了,並不需要你送銀兩。」
程悅忙道︰「不是你做得不好,你做得好極了。只是……我們程家可能惹了一些麻煩事,怕連累了姑娘。」
韓巧姐一皺眉,目光里生出幾分探究︰「麻煩事?可說說是何事嗎?」。
程悅嘆了口氣,搖頭道︰「是些私事兒。」
韓巧姐看了她幾眼,笑道︰「你于我落難之時收留了我,斷沒有你們有麻煩了我一走了之的理,這不是讓我不仁不義嗎?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就在這店里干下去。」
程悅勸了半響,韓巧姐只是堅持,只好讓她留下了。
重陽佳節將至,秋菊艷艷,浪漫其城。
在甜品店的牆腳下也栽了幾株秋菊,黃燦燦的開得甚是精神,不過,店里的人卻沒有「悠然見南山」的閑適意境,一群文人佔據了兩、三張桌子議論得義憤填膺的。
一個拍著桌子說︰「彈丸小國,竟然敢辱我朝,非踏平不足以平憤也。」
一個說︰「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
人身嘈雜,群情鼎沸。
就連一向低微慣了的走卒役僕也低聲打听著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這些人的議論中,程悅知道了事情發生的緣由,原來有個名為摩善國的北夷小國這幾個月來不太安分,多次將我朝北疆一些城市作為打秋風的場所,屢次派兵滋擾掠奪,害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我朝皇上仁慈,不願將事情擴大,希望能和平解決,便派使臣到摩善國商談,誰知摩善國二話不說,將使臣殺了,還懸頭城門示眾。消息一傳回都城,皇上怒了,百官怒了,知識分子們也怒了。使臣、使臣,代表的是皇上的臉面,摩善國此番作為,分明相對于狠狠地打了皇上兩個耳光。
吳泰熙听得眾人的議論,卻沒有眾人的激憤,有幾分感慨、幾分悲憫︰「只怕邊疆戰事又要起了,不論對錯,可憐遭殃的都是百姓。」
程悅知道他出身于邊關城中,听說程家祖宅所在的平陽地區也經常受到北疆戰事的滋擾涂炭,七年前雙方簽訂了停戰協議,平陽才漸漸安寧休養生息,吳泰熙定是從小便感受過戰亂中百姓的苦難,所以才會用如此悲憫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不想有人听到了他說的話,對他道︰「這位小哥,若不挫摩善蠻夷氣焰,如何揚我朝國威?若不起兵,邊城受北夷滋擾,不一樣是百姓受難?必得起兵踏平摩善,放能揚我國威,為百姓揚眉吐氣。」
吳泰熙笑笑,沒有說話,臉色卻有些黯淡。
閑下來時,程悅發現吳泰熙坐在後院的柳樹下,手里拿著片柳葉把玩著,臉上有些悲切之色,便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問道︰「吳哥哥,你心情不太好?怎麼了?」
吳泰熙轉頭看了她一眼,眼里微微帶了點暖意,嘆了口氣道︰「我從未見過我母親,听說我是未足月出生的。那時候就是邊城戰事紛亂,我爹娘一次為了躲避追兵匆忙逃跑,我娘那時已是身懷六甲,在奔逃中生下了,自己卻因失血過多……」
程悅沉默了一會,伸手拍了拍他的手道︰「我想你母親在天之靈最大的願望就是你好好地活著、幸福地活著罷。吳哥哥,我這個妹妹可是盼著嫂子過門,早生貴子呢。」
吳泰熙盯著手中的柳葉,嘴角牽出一絲苦笑,將柳葉一丟,笑道︰「我去加點茶水罷。」
午後,寧昭南突然來到甜品店里。程悅雖然覺得楊某盯上她的事不能怪他,但確實是因他而起的,心思轉了幾圈,對著他暖暖的笑容,終究硬不下心將他趕走,嘆了口氣,瞪了他幾眼,還是給他上了甜品。
「摩善國辱我使臣的事兒你听說過了罷?」寧昭南問道。
「嗯。」程悅拭擦著櫃台,並不在意地答道。
「早上的朝議中,皇上決定派兵遠征摩善。」
「哦。」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回答。
「後天就是重陽節了。」
「嗯。」
「歇息一天,陪我去爬山罷。」
「嗯……啊?」程悅停下正在拭擦桌子的手,詫異地問道。
「我還記得,上次有人說是真心給我道歉的。」寧昭南低著頭,淡淡地說道。
「可你吃了我煮的餃子了。」程悅皺眉說道。
「可我沒說接受你的道歉。」
「你這是耍賴。」
「那又如何?反正我沒接受。」寧昭南揚起笑臉,竟是一臉痞樣。
程悅咬牙,又好氣又好笑,可對著他的笑臉,卻怒不起來。
「我不去。」她低下頭繼續拭擦著桌子,擱下一句話。
寧昭南挑挑眉,沒有說話。
程悅偷眼看他的臉色,覺得還算平靜,沒有怒氣或者失望,松了口氣。
重陽節,當天程悅特地少煮了一些甜品,想早些賣完,還有半天的時間可以歇息歇息,即使不登高望遠,也可以逛逛街……她已經好久沒清閑過了,韓巧姐和吳泰熙也得給他們放個假才是。
開了店門才一會兒,寧昭南就出現在店門前。
程悅看了他一眼,道︰「我說過今天不去爬山。」
寧昭南道︰「我是來買甜品的。」
程悅問他要什麼,他說︰「不管有些什麼,我全買了。」
程悅詫異道︰「為何?」
寧昭南道︰「只許其他府邸宴客,不許寧府宴客麼?」
程悅道︰「今天?那也得昨天就告訴我們早準備才好。」
寧昭南道︰「這便行了。」擺了擺手,門外一輛馬車和兩個下人正在候著,立馬跳下馬車,快手快腳地將店里的甜品都搬到車上去了。
「喂……我可沒答應都賣給你。」程悅嚷嚷道。
寧昭南沉默地看著她,眼神活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程悅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無奈地嘆了口氣,一伸手︰「好罷,一共是二十兩。」終究心里有點別別扭扭的,便獅子大開口了。
寧昭南卻毫不介意,眉開眼笑地付了錢,將她的手一拉︰「走罷。」
程悅道︰「哪里?」便被他拉上了另一輛馬車,眼光一瞥,似乎看到吳泰熙從內院出來,韓巧姐拉著他說了句什麼。
「爬山。」寧昭南端坐車廂的另一側,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沒說去。」程悅剛站起身來,身子一歪,差點摔到,原來是馬車已經開動了。
確實是差點摔到,如果不是寧昭南及時地扶住了她,她就已經摔倒了。
而此時,她以一種曖昧的姿態歪在寧昭南懷里。
「放手。」她低低地喝道,臉上有些發燒。
寧昭南一只手抱著她的肩,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子的僵硬。
寧昭南一松手,程悅便從他懷里坐了起來,挪到另一邊坐下,道︰「停車罷,我要回去。」
寧昭南轉頭看車窗外掠過的風景,好整以暇。
程悅氣惱地想站起身,寧昭南終于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不介意再次溫香軟玉抱滿懷。」
程悅氣惱地瞪他一眼,道︰「你這是劫持,知道不?劫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