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倆人都有點各不相讓的意思。
「茵子——」封伯最清楚這小丫頭的脾性,她要是發起狠來,那可是棘手得很。
他這一聲輕喚並沒有任何喝斥的意思,因為他相信林浣並沒有動她的鞋——那種破舊的物件,除了這小丫頭當個寶似的,別人誰會放在眼里,況且,看這林姑娘穿戴雖說並不十分奢華,言談舉止卻活月兌月兌大戶人家做派,要真任由她們鬧起來,丟份兒的還是茵子。
令封伯沒有想到的是,茵子畢竟還小,對于自己這番好意並不能深入的體味,反認為他胳膊肘往外拐,倒是不再糾纏林浣,獨自跑到一邊兒抹眼淚去了。
林浣不過想和這小丫頭鬧著玩,沒想兩句話就給人弄哭了,一時之間,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大概是為了掩飾這尷尬的氣氛,封伯把長鞭甩得高高的,馬車再次帶著風聲奔跑起來。
「前面的馬車——給我站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浣感到有些饑渴難耐,剛想問問封伯有沒有帶點干糧什麼的,一聲粗獷的怒吼從後面傳來。她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騎馬的大塊頭。
馬車並沒有因為大塊頭的喊叫而停下來,甚至連減速的痕跡都沒有。
大塊頭一看,急了,把眼一瞪,一雙又粗又濃的眉毛頓時倒立起來,也不再喊,只顧策馬揚鞭,驅趕著胯下的坐騎加速向前奔去。
從林浣所在的方向看來,絕對是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唯有封伯仿佛絲毫沒有察覺一般,依然不緊不慢的趕著馬車。
很快,大塊頭就趕上了馬車。
「快停下!」大塊頭大吼一聲,作勢就要離開馬蹬飛撲過來。
「嘶——」封伯手腕一抖,伴著馬兒的一聲長鳴,馬車穩穩的停下來。
「你想干什麼?」不等來人發話,林浣一骨碌站起身來,盡管仍然不如跨騎在馬上的大塊頭高出多少,但她要的就是這個俯視的角度。
大塊頭一愣,隨即不耐煩道︰「方才在城門口,是誰扔的鞭炮?」
林浣心里一凜,想不到城門口那幫侍衛還真不是吃閑飯的,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忽而轉念一想,也不對啊,這大塊頭分明只有一個人,且看他那身打扮、氣勢,撐死了也就和封伯他們不相上下,哪里有半分吃皇糧的派頭。
「急死俺了,究竟是誰扔的,快快報上名來!」大塊頭可沒有林浣那麼精巧的心思,見對方久久不吭聲,嗓門也陡然上升了兩個台階。
「就是你姐姐我扔的,你想怎樣?」林浣也不和他嗦,直接認了下來。
「誰要你裝好人,我茵子一人做事一人當……」茵子在一邊听見林浣認了下來,就又上來了擰勁,卻被封伯一把拉住。
這一切,林浣自是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茵子還在和自己置氣,也不和她小丫頭一般見識,只是在這節骨眼上,他們老的老、小的小,自己不站出來實在是說不過去,且看這大塊頭究竟什麼來頭再作打算也不遲。
沒想,大塊頭見林浣承認下來,原本滿臉緊繃的橫肉即刻放松下來,一雙小眼楮更是擠成了一條縫,雙手抱拳道︰「在下禹敖,多謝姑娘仗義相救!」
大塊頭這一句話,倒是讓在場的三個人都大吃一驚——敢情這不是來抓人來了。
還是林浣反應快,上下打量著這個自稱禹敖的大塊頭,暗想,這人看似粗魯,心眼卻不壞,倒像是個性情中人。面上早已不由得笑道︰「禹大哥嚴重了,舉手之勞而已。」
「大哥?」禹敖一怔,已經很久沒有听到這麼親切的稱呼了。
「呃?有何不妥——」林浣才不管他心里究竟作何感想,表面上笑盈盈的打著哈哈,心底早已月復誹開來︰叫聲大哥還不服氣怎麼的?就你那皮糙肉厚的尊容,沒叫大叔已經很對得起你啦……
「妹子莫要誤會,俺只是忽然想起失散多年的親妹子而已……她要是在的話,也應該有你這麼大了……」沒料想,這麼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居然擠出幾分傷感的神色。
與至親之人生離死別的心痛,林浣自然最為記憶猶新,這會兒見禹敖這樣,臉上也跟著染上了落寞的神情。
「敢問妹子姓甚名誰?以後若是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盡管來找你禹大哥。」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禹敖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又怎麼能為了某些注定無法改變的事情而在外人面前失態呢!
「小妹姓林。」林浣還是保留了自己的真名,畢竟倆人只是萍水相逢。
「林家妹子——」禹敖絲毫不介意對方的戒備心理,抱拳道︰「哥哥還有要事要辦,日後若能再見,定當好酒好菜感謝妹子救命之恩!」
林浣心中好笑,這禹敖果然是個粗人,說話就是欠缺水準,難道日後不能相見,他就將自己這個救命恩人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嗎?當然,就目前看來,他絕對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不然也不會心急火燎的追來。
「禹大哥言重了!」
他既然毫不避諱的用到「救命之恩」,林浣自然而然的就聯想到侍衛統領手中的畫卷,敢情那不是畫的自己啊!
禹敖哪里能猜到她的心思,加之確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也不再嗦,幾句話一說完,便調轉馬頭奔馳而去。
「封伯你為何攔我,分明是我二人使計幫那大漢逃月兌,卻單單叫她落了好?」禹敖一走,茵子就憤懣的嚷嚷起來,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封伯也不搭話,沒事人似的吆喝著馬兒繼續上路。
茵子見沒人搭理,氣得鼻子都快歪了,嘴撅得老高,左右是個不順心,瞅著林浣直哼哼。
又走了一段路,馬車駛過一處路邊小店,店面不大,卻恰巧應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八個字,里面菜肴酒水俱全,三五個過路的正坐在靠門的地方吃喝。
「封伯,咱們也進去吃點東西,歇息一下吧!」林浣此時聞到飯菜飄香,肚子已經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好在並沒有人留意到她月復中傳出的聲響。
封伯點點頭,便跳下來準備牽了馬兒去拴,茵子卻故意磨磨蹭蹭坐在車上不下來。
林浣見狀,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店小哥,你們這里可有裝潲水的木桶?」
「有倒是有,不知姑娘問這作甚?」
林浣兩手一拍,指著茵子笑道︰「我這妹妹正練撅嘴功呢,听說練功的時候以重物懸掛其上,必可事半功倍……」
店家一听,原來這姑娘是借著和自己說話來揶揄那小丫頭呢,也附和著低笑起來。
有了前車之鑒,茵子自知說不過林浣,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大約也真的是餓了,扭扭捏捏的下了馬車,趕在林浣之前跑進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