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什麼意思?」小黑子不樂意了,雙眉一豎,就要動手。
「不得放肆!」洛翩翩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帶個這樣粗魯的下屬,實在是很難在美人面前展示出堂堂一山之王的風采來。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急切之下的反應強烈了些,以至于樓中的賓客公子們都被這一聲怒吼震懾到,紛紛側目。
「呃——」這種時候,後悔倆字兒早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不過畢竟是一山之王,什麼樣的大場面沒有見過,只是略微一愣,她便即刻反應過來,擠出一張燦若桃花的笑臉,伸出雞爪般的手臂揮舞道︰「呵呵,各位忙著!各位忙著!若有叨擾的地方,還請各位擔待著點兒,翩翩在此向各位道歉——」
賓客當中,本不乏往來的商賈,听她說到「翩翩」二字,有人不禁多留意了一分,一瞧之下,立即有人認出,失聲道︰「這,這不是虎跳嶺的土匪頭子洛翩翩麼?」
且不談此人說話時驚駭的表情與語調,光是那橫空出世般的「洛翩翩」三字,便令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洛翩翩?她不是一向在虎跳嶺一帶流竄麼,怎麼敢到畫江城中來?」亦有只聞其名,未見過其人的心生疑竇。
本想蒙混過關,卻引起眾人的高度重視,眼前的情形,對于洛翩翩來說,無疑是相當的窩火。即便這樣,她在竭力保持謙謙君子形象的同時,還不忘小小的月復誹道,我洛翩翩是什麼人,一個小小的畫江城又能將我怎樣!
「這位爺倒是有趣,憑她洛翩翩三頭六臂不也得吃喝拉撒逛窯子麼——」更有甚者,居然拿她當了說笑的料子。
「夠了!」這一回,是洛翩翩自己憋不住了,大約是壓抑得太痛苦,這一嗓子出來,心頭倒是舒暢了許多,只是她這一發飆,便恢復了常態——雙手叉腰,挺胸收月復提臀,外加高高昂起的小細脖子,兩只堪比銅鈴的眼珠子就差沒有瞪得掉出來了。
所謂老虎不發威,還以為是病貓。這一句話要是從洛翩翩口中說出來,絕對具備強悍的說服力。
「還不都給老娘滾回去!」只可惜她此刻根本沒有這樣的心情,美人兒當前,卻總有人出來攪局,這不得不讓她光火。
「還當這兒是虎跳嶺啊……」哪知,真有不怕死的出言頂撞。
不過一瞬之間,洛翩翩便鎖定了那個口出狂言的家伙,她半眯起一雙眼楮,瞳孔急劇的收縮著。
「洛姑娘到萬鶴樓來是找在下的,各位還是先忙去罷!」眼看情況不妙,林浣緊忙開口,聲音不大,卻令她眼中的匪氣散去了不少。
眾人當然明白林總管的意思,無論怎樣,對方畢竟是遠近聞名的劫匪,就算今朝無事,也得為今後的貨運著想,于是,都紛紛噤了聲,樓著身邊的公子回到房中。
小黑子這人是那種典型的肌肉發達、頭腦簡單型,靜默了這麼會兒,又有些沉不住氣了。
只是這次,洛翩翩愣是強行將他遣到了一邊去︰「小黑子,去馬棚將順兒牽出去遛遛。」
盡管深感意外,小黑子還是將喉頭滾動了數次的句子咽了下去,莫可奈何的朝樓外走去。
對于洛翩翩,林浣並沒商賈們眼中的驚懼與某些人心目中的厭惡,看著她一系列的表現,倒是覺得生動有趣得很。
「林公子所言極是,本……姑娘正有要事與你商議——」洛翩翩說著,便笑眯眯的走上前來,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林浣微微一笑,低聲道︰「洛姑娘到萬鶴樓來尋如意郎君?」
沒想經她這麼一問,一向大大咧咧的粗放女子竟然面露羞澀之情,輕聲道︰「翩翩是個粗人,打小家中貧寒,好不容易攢下點錢財,自然也想討上一房郎君,為洛家傳宗接代……」說到此處,見林浣仍是面帶不解之色,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山賊二字說來不好听,翩翩也不指望娶到那些眼高于頂的名門公子,想來萬鶴樓中美人兒雲集,又都見多識廣,定當不會嫌我粗陋……」
雖自稱粗人,但洛翩翩這一席話說得並不粗俗,反倒是情真意切,頗能打動人心。
心中既然產生此種想法,林浣免不了對著這張真誠的面孔頻頻點頭。
見美人兒不僅沒有小瞧自己,反而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洛翩翩心道,看來好事已成一半兒,只需趁熱打鐵,抱得美人歸的日子便是指日可待。
想到這里,洛翩翩心中對慫恿自己來這里的兄弟們又無限感激起來,甚至在心底暗暗發誓,如若能夠順利娶得眼前的美人兒,定當為兄弟們也物色一二個合適的,有飯大家吃,有錢大家賺,有郎君……
「此事宜早不宜遲,不如林公子這便與翩翩去到虎跳嶺上小住幾日。」她說著,便當真要拉了林浣出門。
一時之間,林浣與眾僕役都是一愣,他們當然不知洛翩翩心中所想,僕役們更是以為她要當眾綁票索財,七八個人呼啦一圈圍將上來,卻是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敢輕易動手。
「林浣不能與洛姑娘上山——」她當然清楚,萬鶴樓的這些僕役雖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漢子,卻根本不是這洛翩翩的對手,真要打起來,砸了樓里的東西事小,耽誤了萬鶴樓的生意事大,況且,自己還打算趕在納蘭子修回來之時看到全新管理方式的優勢所在。
「出爾反爾難道是林公子的做事原則?」洛翩翩眉梢一揚,索性一把攬住她的細腰道,那姿勢,分明是要明搶。
「放下林總管!」
眾人之外,忽然有個聲音急切道。
洛翩翩定楮一看,卻是一個身穿青衣短衫的縴秀男子,手中抓著一只 面的短木杖,胡亂挽起的衣袖上還沾著白花花的面粉,一眼看去,不過是一個漂亮些的糕點師傅而已。
「懷春公子,你不要過來——」林浣擔心他一時沖動,當真拿著 面杖過來,趕緊出聲制止。
「你別怕,懷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懷春公子雙手舉起 面杖,神情堅定道。
只是倆人這一唱一和似的叫喊,卻惹惱了洛翩翩︰「哪有那麼多廢話,擋我者死!」語畢,突然出手,一掌擊去,一名近在企圖從她身後偷襲的僕役仰面斜飛出去,身體撞到朱紅色的圓柱上,震得旮旯角的塵土都紛紛抖落下來,那僕役更是疼得爬都爬不起來。
兩名僕役慌忙跑過去,一左一右要將他架起來,可那人卻哼哼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僕役們對視一眼,各人眼中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懼意,卻並沒有要打算退卻的意思,其中一個還撇了撇嘴,似乎要招呼眾人一起圍攻。
「住手!」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林浣出聲道︰「你們都退下。」
眾人看她的眼神,都滿是不解——有誰願意在自己遭遇麻煩的時候讓打算幫他的人放棄呢?
「不能退——」有了上次的經驗,懷春公子顯然明白她想要做什麼,但他說過要保護她的!
「看起來,你很舍不得林總管嘛——」洛翩翩嘴角微微一翹,開口說︰「你,過來,跟我們一起上山!」
懷春公子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這個家伙也實在是太喜怒無常了點吧!再一看林浣,她卻輕輕的點了點頭。
所謂的生死之交,便是同生死共患難,他願意在危難的時候和自己呆在一起,這所意味著的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腦海里剎那間劃過的念頭令他心里一熱,便毅然扔掉 面杖,順從的走了過去。
「很好——」洛翩翩滿意的攬住林浣的腰肢,領著懷春公子走出門去。
巧的是,三人正好踫到遛馬回來的小黑子,原來他並沒有走遠,一直在繞著懷春樓兜圈子。
「帶他上山!」洛翩翩抱起林浣往馬上一放,自己緊跟著一躍而上,坐在她身後,兩手環過她身側抓住韁繩,對小黑子一努嘴,便自顧策馬而去。
可憐了懷春公子,被一個彪形大漢往馬背上打橫一扔,對方便騎上馬兒一頓猛抽,瘋跑的馬兒揚起一片塵土,害得他灰頭土臉連連嗆咳。
洛翩翩並不是虎跳嶺上的第一代寨主,前任老寨主在世的時候,苦于自己無心嫁娶,膝下無兒無女,為了延續山寨的生存,只得從當時收養的眾多半大孩子中挑選一個來繼位。
那一年,身形明顯高大于其他孩子的洛翩翩還不滿八歲,比起那些比自己大幾歲的孩子來,卻是更為難以管教,皮得像只山上的野猴子,力氣也是這一批孩子中最大的。經過一番考察之後,她便毫無爭議的成為了老寨主的干女兒,兩年前安排完老寨主的後世,便名正言順的接管了山寨。
為了不辜負老寨主的厚望,也為了山寨的打劫事業後繼有人,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她終于接受了心月復們的一致提議——娶一位溫柔賢惠的壓寨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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