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虎跳嶺射出那一箭之後,丁雪嬌很是忐忑了兩天,一來是怕母親知曉後責罰自己,二來,則是擔心事情傳入納蘭子修耳中,今後還不知他會怎麼看待自己。
如今,納蘭子修也返回畫江有些日子了,卻始終不見其上門興師問罪,她總算是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里。
但這樣一來,另一件事又立刻佔據了她所有的心思——據說那個林姓的樂師前些日子讓虎跳嶺的女匪首看上了,業已擄到山上強行婚配,對于此事,他卻並無任何動作。
經過反復的揣測,丁雪嬌便有些固執的認定,先前他之所以作出那種令人羞憤的表現,興許只是自覺身份卑微,不敢妄想匹配督守家的女兒使然。而這種時候,自己更是需要堅定的表明心跡,唯有這樣,才能幫他解開心結,百年好合的夙願便是指日可待。
只是,這種事情,她作為一位督守的女兒,自是不能太過貿然主動,思來想去,這些日子以來,竟是拿不出一個可實行的法子來。
這日,丁雪嬌正在房中想得入神,卻忽聞僕從來報,楊大人求見。
思緒被生生的打斷,她不由得面露嫌惡之色,剛要開口拒絕,卻見楊凜已神情自若的踱了進來。
「你好大的膽子!」丁雪嬌慍怒道。
楊凜嘴角含笑,面上並無半點懼意,卻仍是遵從軍中規矩抱拳俯首道︰「請大小姐息怒,非末將無禮,實有重要之事要稟報。」
「軍中出了事情,只管稟告丁督守,與我何干?」丁雪嬌冷冷道,這人還真是臉皮夠厚的,若不是母親一向護著,她早就命人將他亂棍打出去了。
不卑不亢的抬頭看她一眼,楊凜朗聲道︰「此事無關軍營,末將是以督守府代親衛隊長的身份向大小姐你稟告——」
丁雪嬌明知他是故作姿態,卻不好發作,只得沉住氣說︰「你也不用跟我拐彎抹角,有什麼話直說便是。」頓一頓,又緊忙補充道︰「若是像上回那樣的事情,你就不必再累述了,我是不會去的。」
楊凜心中暗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督守大人今日有客到訪,其中一人,末將瞧著眼熟,想來應是大小姐你的熟識——」
對于府中瑣碎事宜,丁雪嬌一向鮮有關心,平日里府上的訪客,也多是求見母親的,想來雖都看著有幾分眼熟,但她卻並不願多做搭理。此刻他卻說是自己的熟識,這倒是勾起了她的興趣。
「何人?」
听聞她口中透出幾分好奇,楊凜不禁抬起頭來,面上的五官更是隨之舒展開來︰「听說是一位叫做納蘭子修的美貌公子。」
丁雪嬌一听,愣了一下,她心底清楚,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母親雖是一向公正不阿,卻也與城中的知名權貴商賈頗有往來,納蘭子修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員,只是因其經營的萬鶴樓盡管貴為青樓之首,遠近聞名,卻也始終是上不得台面的買賣,故此,倆人的交往並未完全放到明面上來,他亦從未正式到過督守府中。
如若那楊凜所言不假,今日的到訪將意味著什麼呢?
顧不得過多的猜想,她起身道︰「我去瞧瞧。」
「大小姐且慢——」楊凜見狀,忙道︰「今日督守大人會客,並不在正廳書房,卻是在後院之中,不如,讓末將引大小姐去吧!」
丁雪嬌信以為真,當下點頭答應,隨著他往房外走去。
楊凜不徐不疾的領著她穿過長廊花台,轉過假山魚池,進入後院的花園之中。
園中艷紅粉黃的大片美人蕉開得正艷,那是丁大小姐最喜愛的花朵,只是此刻,她卻全然看不見了。
「大小姐,這邊請!」楊凜將她引到一處較大的假山石前,指著一處黑咕隆咚的人造石洞道。
直到此時,丁雪嬌才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深深的看他一眼,止步道︰「你道我是三歲小孩麼?……」話未說完,卻冷不防後頸處赫然遭受一擊,眼前一黑,身子便軟了下去。
「大小姐,得罪了——」楊凜毫無顧忌的一把攬住她即將墜落到地的身體,雙手抱住其腰肢往肩上一放,便一閃身進了石洞。
他這一系列動作干淨利落,甚至踏入石洞之前都不屑于回首張望——丁府的後院,基本上都用做了建造花園魚池以及觀景賞花的亭台樓閣,卻是除了花匠之外鮮有人居住,加之這個季節氣候正好,正值百花齊放的繁榮時期,就算有人偶然途經此處,也被眼前的美景分散了注意力,誰還會留意到花叢深處的這一處假山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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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浣蘇醒之時,除了後腦仍隱隱作痛之外,並無別樣感覺。
只是,待到雙眼習慣了周圍的環境之後,她這才赫然發現,自己已被人帶到了一處並不太寬敞的溶洞里,洞中僅有一盞如豆的油燈,將那些昏暗光線下形狀各異的怪石顯得異常陰森恐怖。
「有人嗎?」。她下意識的抱緊雙臂喊了一聲,聲音並不太大,卻有嗡嗡震耳的回聲從前方更深處傳來。
眼下的情形,比起那日虎跳嶺遭遇襲擊時還要令人絕望一些。
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之輩,但坐以待斃卻從來不是林浣的一貫作風,她稍作歇息,便想要試著找一根足夠粗的木棒,只需要將身上的衣物撕下來纏到木棒一端,再在燈油里蘸上一蘸,她便可藉此照明尋找出路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浮上腦海,便听見石洞的某一處傳來微弱的腳步聲。
她側耳傾听片刻,立即意識到有人進來了,听那腳步聲,此人應該還對此處十分熟悉,不由多想,她便躡手躡腳的回到原地,找了個舒適點兒的姿勢傾倒在陰冷的地面上。
以不變應萬變,對于一個弱質的女子來說,唯有如此才是上策。
腳步聲愈來愈近,很快就到達了林浣視力可見的範圍之內,但是她卻絲毫沒有要偷偷睜眼一瞧的想法。
憑直覺,她已經辨別出,來者是一個孔武有力的男子,他沉重的腳步聲表明,此人並非空手而來,而是攜帶了一件較為沉重的物品。
因有此察覺,她更是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盡管當初為了自保,林老頭曾強行要求她學習了一些基本的防身術,但由于自己並沒太當回事,學得也頗有些馬虎,如今後悔已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