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林浣中毒之後,司徒淳再沒出現過,一晃,已過去了十余日,眼看著整個秋日蕭瑟的氣息已被冬日呼呼的北風刮得消散殆盡。
這些日子以來,除了每日早起,精心勾畫妝容之外,她還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于是乎,大多數時光她都樂得關起門來,可勁兒在屋子里倒騰。
很快,她就發現,那兩名一同跟來松露苑的雜役早已行跡難覓,除非必要的端藥送飯,連芸兒來的次數也明顯減少了,盡管在虛榮心的作祟下,難免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這正是她要的效果,閑不住的她,甚至已經計劃著趁此時機好好將賀蘭天佑留下的羊皮卷研究一下。
這一日,已是日上三竿了,外面仍舊沒有任何動靜,往日的這個時候,芸兒早已將洗漱的水盆送來了。
林浣草草穿上衣裙,便迫不及待的折騰那張本不屬于自己的絕美面孔,先將整個露在衣物之外的皮膚涂成黯淡萎黃的病態色澤,然後這里點一個指尖大的深色疤痕,那里塑一個豆粒兒般大小的潰爛點,直至將一張完好無損的臉弄得五顏六色慘不忍睹,這才收起檀木匣子,沖著模糊不清的銅鏡露齒一笑。
好在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在,若是被旁人冷不丁瞧見,還不得被那呲牙咧嘴的模樣駭得毛骨悚然。
「這玩意兒好是好,只是太少,眼見著就快見底兒了……」自言自語的叨咕著,她不由得扭頭向窗戶的方向瞧去,這個司徒淳也不知干什麼去了,竟然會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嘆了口氣,自己的認知果然不錯,任何人都不如自個兒來得可靠,特別是關鍵的時刻……就像此時,她已經不能再繼續在松露苑呆下去了。
離開是必然,但是卻不能等到這苑里的女人們來安排自己的去處,這事,還得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個兒的手心里。
名義上的有病在身,既成全了她不願代嫁的最終目的,卻也束縛了她外出探听信息的腳步,每日窩在屋子里,她只能從芸兒的口中盡可能的挖掘有用的消息,今日卻連芸兒都不照面了,換了旁人,怕是早已心急如焚,林浣卻不然,一見無人搭理,便模索著將那卷藏在床縫里的羊皮卷掏了出來。
那羊皮卷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色澤深得已有點髒兮兮的樣子,但模上去卻仍然具有十分柔韌光滑的觸感,也不知用什麼特殊的手段處理過。
當然,對于這一點,她並不感興趣,遺憾的是,羊皮卷里的內容也同樣沒有什麼值得驚喜的地方,她大略看了一下,不過是一幅畫筆並不精湛的山河圖而已,既不氣勢磅礡,也無任何名家落款,倒像是一位學徒拙劣的臨摹圖。
至于賀蘭天佑為什麼會保存這麼一張羊皮卷,林浣就更想不明白了,難不成,這是她年幼時的第一幅作品?這樣說來,此圖對于她本人來說,還是有些紀念價值的,就她對賀蘭天佑的了解來說,這種事情她沒準兒還真能做出來,不然的話,她怎麼會在夫君逝去之後一直郁郁寡歡,甚至連後^宮之中的各色嬪妃都敬而遠之,連踫都不踫一下。
思及此處,林浣腦中,免不了拿這對雙胞胎姐妹做了一番對比,一個情比金堅,一個色心不改,還真是互補得厲害,可以說,除了長相,倆人全無共通之處。
她正胡思亂想之際,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慌忙將羊皮卷塞回腰帶之中,她一翻身躺回床榻之上道。
「咦,姐姐為何還未起來?」芸兒進了屋,只掃了一眼,便奇怪道。
撐著床榻邊上,林浣正打算作老態龍鐘狀坐起來,听她這麼說,倒是生出幾分好奇來︰「妹妹不是此刻才來麼,每日姐姐不都由你照顧著起居的麼?」
听她仍和往日一樣親熱的稱自己為姐姐,林浣不由得露出一個嘲諷的神情,這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就算再親再好怕是在這小丫頭眼中都比不過曹姑姑的一根汗毛。
果然,扶著她下了地,徑直來到桌前坐下,擰一條絲巾送過去之後,芸兒終于臉色微紅的垂首道︰「姐姐要學會照顧自個兒身子,妹妹怕是日後不能經常到松露苑中來了。」
「哦?」林浣佯裝不懂,仰臉看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意味兒。
也不知芸兒有沒有瞧見她的反應,期期艾艾道︰「姑姑一早命人將我找去,便是要請求紅姑允許我到苑外做事……」
「很好啊——」林浣冷聲打斷她︰「曹姑娘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搬出松露苑呢?」
其實無論她此時怎麼反應,都在芸兒的意料之外,數月的相處,倆人之間早已逾越了表面上那近似主僕的關系。
本來,按照曹姑娘的預計,跟在這樣的女子身邊,雖說將來會吃點小苦頭,一旦圓滿達成任務,定然會那樣前途無量,但也正因如此,眼看著林浣頹局已定,憑著曹姑娘的聰明,又怎麼會讓芸兒繼續呆在她身邊。
對于這種樹倒猢猻散的事情,芸兒本不贊同的,卻耐不住親姑姑的一頓好勸,想想林浣面目全非的容貌以及這十余日來截然不同的待遇,終是稀里糊涂的答應下來。
此時見她問起,心中這才恍然大悟,方才和姑姑說話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難不成,真要將她一個人丟在松露苑中不聞不問,只怕是就算她肯,也不會是長久之計吧!
「姐姐想去哪里?妹妹可以去找姑姑幫你……」
林浣看她一眼,當她瞧見滿臉的真誠與憐憫之後,心中不由暗嘆一聲,自己什麼時候淪落到需要一個小女孩來可憐的地步了!
「妹妹盡管去就是,姐姐都這麼大了,還能照顧不好自己嗎?傻孩子——」她盡量將語氣放得柔和,卻不敢輕易露出笑臉,倒不是擔心表情太過復雜月兌妝,而是怕一不小心嚇到身邊的小妹妹,因為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若自己這張臉一直這樣猙獰,還能留在淮南王府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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