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如此不將我放在眼里,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那荷美人眼見宮奴死活不讓自己進去,如今又端端的出來兩名侍女橫加阻攔,心頭愈發的火盛。
「你……」
「鴛兒,讓她進去便是!」
兩名侍女還要苦苦勸說,只見前方走來一人,神情淡漠道︰「荷姑娘說了,一切後果她自行承擔!」
說話的,正是先前在涎香宮側門處提醒過荷美人的女官兒。
「是。」
看起來,這女官兒的地位頗高,幾名侍女和宮奴聞言,均施禮應道。
對于女官兒的放行,荷美人並未多想,目光在她身上一掃,便抬腿闖了進去。
此時的林浣,早已起身,端端的坐到了一側的梳妝台上,從那泛著黃光的銅鏡里,雖然看不清來人的模樣,但她還是忍不住暗自嘆一口氣,果真是她!
「你是何人?」見合歡苑中只有一名身著了普通侍女服的女子,荷美人頗為驚疑。
林浣只是背對著她端坐梳妝台前,既不開口說話,也沒有轉身——她那虛張聲勢的模樣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初荷、梅妃、合歡苑……她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你怎麼不說話,是啞巴嗎?」。這種奇異的氛圍持續了數分鐘,初荷色厲內荏道。
林浣無奈,緩緩的側身看她,她留意到,初荷身後女官兒模樣的人,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而從她此時面上的神情看來,倒像是個好奇心極重的旁觀者。
「十三見過荷姑娘。」起身微微一福,她不卑不亢道。
初荷眉頭一挑,顯然對于她的表現十分不滿。
見她並無意料中的反應,林浣倒是頗感意外,就算自己此時面紗遮面,聲音卻並無多大變化,怎麼也不至于數月不見就忘得一干二淨吧。
「梅妃娘娘不在這里?」初荷逼問道,她到這里來,可不是為了與一名卑賤的侍女說話的。
只是,她的問話,並沒有人回應,雖是心境各異,眾人卻都齊齊的看著她。
合歡苑什麼地方,她還沒有膽大到敢將人四處搜尋,想到方才明明得到消息,說梅妃抱著那名女子入了苑內,此時竟然不知所蹤?目所能及之處,皆被她瞧了個遍,哪里有什麼梅妃的痕跡,這叫她如何下的來台。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扭頭狠狠瞪向緊隨其後的團兒。
「荷姐姐,我……」團兒心知又逃不過一頓打罵,臉色瞬時一白,蠕動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荷姑娘到這里來,是來向十三姑娘學習器樂的麼?」司徒淳的到來,打破了合歡苑中壓抑的氛圍。
「你?」初荷知道,他是從來不到這里來的。
微微一笑,司徒淳從她身邊走過,面向林浣道︰「十三姑娘,乞顏王子讓在下來請你一敘。」
乞顏別哲?林浣心中一驚,難道他還沒有帶著香桃回北遼……
「姑娘莫非還有重要事情要辦?」掃一眼屋內的眾人,司徒淳提醒道。
「煩勞總管大人帶路。」林浣盈盈一福,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言語之間,倆人已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直到這一刻,初荷才回過神來,十三姑娘?器樂?乞顏王子?莫非,這便是那位在王上的生辰宴上演奏簫曲的神秘女子……她的目光,隨著二人投向屋外,卻已只能瞧見倆人的背影,並沒有留意到那女官兒高深莫測的一笑。
「他怎麼會讓你到涎香宮來找我?」某些事情,林浣覺得,在他的面前是沒有必要太過謹慎的,眼見途經一處僻靜之地,她便直接開口問道。
經她這麼一問,司徒淳不由放慢了腳步︰「是梅妃娘娘命我來請你的。」
梅妃?對于這個答案,她不由得略感吃驚,難道賀蘭天音有寵他到可以隨便宴請外國來使的地步嗎?
光是看到她臉上的神情,他便已猜到了幾分,不由語帶笑意道︰「乞顏王子這次來,是為了聯姻的事。」
他這話一出口,倒是將林浣駭住了,上次生辰宴上見乞顏別哲並未提起,她本已舒了一口氣,沒想今日他突然拜訪梅妃,還借梅妃之口差了自己過去,該不會是……想到此處,她即刻感到滿腦黑線。
不過這一回,她卻是再一次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當得知了乞顏別哲此次所來的真正目的之後,她不得不為自己豐富的想象力和自信心汗顏。
原來,不知為何,那頂替璟陵公主和親的香桃自那日生辰宴之後,忽然臥病在床,眼看著兩國之君選定的日子愈來愈近,她的病情在太醫們的調理之下卻並沒有好起來,反而有加重的趨勢,他這一次前來,便就此事找梅妃商議來的。
雖然與自己無關,林浣還是忍不住滿月復疑慮,這種事情,哪里輪得到一名後妃來做主,只怕是在賀蘭天音心中,梅妃的份量遠遠要比自己想的重要許多。
此時,雖貌似恭順的吹奏著應景的曲子,她卻並沒有過多的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偷偷的留意著上首兩位主要人物的舉動。
「想來娘娘只知我薩滿國師素有佔卜祈天之術,卻不知其醫術乃為一絕,不如就讓別哲速速將公主迎回診治吧!」乞顏別哲飲盡杯中酒水,提議道。
「這——」梅妃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不瞞四王子,王上近日聞報淮南一帶遭遇百年不遇的冰雪之災,昨日已出發體恤民情去了……」言下之意,這兩國聯姻的大事,你跟我說沒用,還得面君方能定奪。
「娘娘多慮了,這兒女婚姻,向來父母做主,公主雖貴為王位繼承人,婚姻大事上卻也要听從王上和娘娘的旨意,娘娘本是公主的母妃,此事怎會作不了主?」
乞顏別哲的話听起來句句有道理,細一思索卻完全不合規矩,別說璟陵公主本不是梅妃所生,就算是他與王上的血脈,憑她一名側妃的身份,也是斷然不可插手此事的。
對于這一點,身為王室家族的乞顏別哲不可能不清楚,在林浣看來,換了朝中臣子這麼說,無非是見賀蘭天音對梅妃格外寵溺,有心一探朝中的風向,以便日後行事的走向而已,但作為旁國的王子,他這麼說倒是十分的令人不解。
至于梅妃的說辭,她也忍不住暗自月復誹︰南方的雪災她也听說了,損失確實可觀,但那賀蘭天音本是個酒色之徒,如今說她體恤民情,前往慰問純屬無稽之談,她能大發善心,撥款調糧賑災已是不錯了。
同樣,對于梅妃這番托辭,她也一樣頗感意外。
偷瞄一眼低眉順眼佇立一側的司徒淳,林浣察覺到,他似乎也和自己一樣,正豎起耳朵仔細的聆听倆人的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