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費斯藍跟李威堅持要送她回去的,她想要繞道去安家探望安城萱他們一下,所以婉拒了他們的好意。
他們是擔心她會有萬念俱灰嗎?——怎麼可能?!她不會那麼傻的。
她這次很順利就坐到了出租車,透過車窗,看見街道上滿是鮮活的人流,他們都喜氣洋洋地為即將到來的春節準備著。
而她,即將孤孤單單在大洋彼岸度過這一次春節了……她不能原諒安城歌的是,他至少該親口跟她說一句的。
她不會不答應的。
眨眼間,安家已經到了。王紫慕站在大門外,依然對這個地方有著恐懼的感覺,不過,片刻之後,她便趨于鎮定,她現在豁出去了,她什麼也不會再怕了。
她敲響那扇森嚴的大門,開門的人不是安伯,而是一位搬運工模樣的人,他粗魯地問道︰「小姐,你找誰?」
「我找……這家的主人。」
「這家主人今天一早已經搬走了。」他的聲音分外冷漠。
「什麼?!怎麼可能?只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師傅,你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啊?!」王紫慕頓時沒了主意,這也太離奇了一點吧?一夜之間,安家人都人間蒸發了嗎?
「跟你說了里面沒人了。我還要忙著搬那些東西呢!小姐,你就別耽擱我時間了!」
「那你知道他們……搬到哪里去了嗎?」。王紫慕剛問完這句話,就詫異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里面走出來——是林奇!
她心里隱隱劃過一道恐懼,瞬間,她好像明白了。
林奇走到那個工人身邊,低聲說道︰「回去做你的事情,這位小姐我來接待好了。」
說完,那位工人便回去了,而他轉向王紫慕道︰「這里已經沒你要找的人了,王小姐。」
「我知道了……」王紫慕艱澀地吐出這句話,她實在對他是否會告訴她一些有用點的信息很懷疑。
「那麼,你也應該知道現在這所宅子是姓劉了。沒什麼事的話,你慢走,我就不送了。」林奇特別冷漠地說道,就是因為她,威哥才離開了他們……
王紫慕什麼都說不出來,她轉身便走,腳步盲目地往前邁動著,不一會兒她听見自己的手機在響,她意興闌珊地接起來︰「喂?」
「是我!」韓亦柔的聲音顯得格外急迫跟焦慮。
「啊!亦柔!是你……」王紫慕听見她的聲音,才像是找回一些說話的力氣。
「是我。你在哪里?我要跟你說點事情……」她很擔心的樣子。
「我也有事情想要跟你說……」
「你在哪里啊?我來找你!」
「我在……我在安家大門外的馬路邊上。」
「就在那里等著我!我五分鐘後就到!千萬不要走開!」看來她都知道了是嗎?劉世明那個混蛋!
「好……」
韓亦柔下車看見王紫慕的時候,她正蹲在路邊的綠化帶前面,看起來是那麼弱小的一團。
她疾步走到她跟前,將她拉起來,塞進車里,氣急敗壞地說︰「外面那麼冷,你穿那麼少!我們找個溫暖點的地方坐坐。」
她不說還沒覺得,她這一說,王紫慕還真覺得自己全身都快凍僵了,她搓著雙手答道︰「恩。」
韓亦柔趕緊將車里的空調開到最高溫度,一面駕著車子打算找家暖和的咖啡館。
在一家暖融融的咖啡館里,韓亦柔為王紫慕點了熱騰騰的補充能量的美式摩卡,親看著她喝下一大半,才打開話匣子道︰「安家房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恩。」她茫然地點頭。
「我沒想到劉世明那個人做得那麼徹底,竟然一早連他們家房子的主意都打好了。這不是講人家逼入絕境嘛?」
「那你知道他們搬到哪里去了嗎?」。
「我也不清楚,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對了,安城歌怎麼樣了?」
王紫慕身體震了一下,她幽幽地說︰「你不知道他走了麼?」
韓亦柔滿臉疑雲︰「他走了?!他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你沒跟費大叔他們聯系過嗎?他算是失蹤了吧……」
「這個死家伙!他——他怎麼可以這樣?!」韓亦柔說到這里頓住了,難怪慕的神情那麼沮喪了,她沒再抱怨那個死小子了,轉而問王紫慕,「慕,你還好吧?」
「我本打算找到沐阿姨他們,跟他們撒謊說我要跟城歌去歐洲的,現在看起來已經沒這個必要了吧……」王紫慕自顧自得地說道。
「你仔細想想,安城歌以前還帶你去過他們家別的房子嗎?他們家不可能只有那一套房子啊!還有三水木咖啡館那邊啊!——這里離三水木也不遠,我們可以去看看。」韓亦柔提醒道。
王紫慕想了很久,才猛然憶起沐晟文那個教師公寓,她說︰「要不咱們還是先去三水木那邊看看吧……雖然希望很渺小。然後再去另一個地方。」
韓亦柔載著她到達三水木咖啡館,看見的是一片凋敝的景象——果然這里也沒有逃出劉世明的魔掌。
韓亦柔十分憤怒地給小高打了個電話,那邊也好像是才打听到的消息,她越听臉色也就越陰沉。
「又是劉世明吧?」王紫慕就知道他不搞得安家家破人亡是不會罷手的。
「是啊!那個老混蛋!」韓亦柔真的很生氣,「三水木咖啡館也被他一並收購了。我懷疑之前那個林奇到這里來上班,是早就預謀好的!偏偏沐阿姨只顧著欣賞他的才能,委以重任,他慢慢地暗中將賬目虧空,又找到房東將租金抬高,如果沐阿姨堅持做下去,只會折本。所以我猜沐阿姨只有忍痛放棄這里了。」
「這大過年的……他是存心不想他們過一個踏實年吧?哎!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但願能夠找到他們。」
韓亦柔又發動車子,王紫慕跟她說了地址,她也恍然大悟地道︰「我怎麼沒想到那個地方呢?他們最好是在那里啊!」
「其實我們去找到她們又能怎樣呢?城歌也走掉了,我實在不忍心跟他們提起——尤其是沐阿姨跟安叔叔還有安城萱,他們是那麼愛他……」
「先去看看再說吧!別提安城歌的事。」
「也只好這樣了。亦柔,我此刻才真正體會到何謂屋漏偏逢連夜雨……」
「別想太多。我老爸說過——一個人的一生太順遂了也並不是一件好事。」
很快她們就到了沐晟文那套教師公寓,因為王紫慕曾經在這里短暫住過,所以輕車熟路便帶著韓亦柔找到那間房子。
門鈴響了一聲,就有人來開門了——果然是沐阿姨,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憔悴。她沒被這些劇變打垮,已算是個堅強的女子。
「啊!是你們兩個小姑娘!趕快進來吧!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我們……還來不及通知你們。」沐秋香看著她們兩個,臉上才綻出一抹微弱的笑意。
王紫慕鼻尖一酸,那種落魄潦倒的氣息壓得她想窒息。
「暖意,你們還好吧?為什麼沒來我那里找我……們呢?」
「你們那里也小,反正這個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我們就先搬過來了。」她忙碌著給她們倒開水。
「沐阿姨,怎麼你一人在家?安城萱跟安叔叔他們呢?」韓亦柔打量著這套曾經干淨整潔的房子,現在這里已經堆積了好多還來不及清理的雜物。
「哦……小萱跟她爸送兩位老人家去鄉下老家靜養,可能晚上才回得來。」
「這樣啊……」那兩個老頭子終于嘗到自己種下的惡果了吧?卻要拖累著一眾家小,他們心里現在舒坦了吧?!
「沐阿姨,別去忙了。我們……坐坐就走的。」王紫慕實在看不下去她風塵僕僕忙忙碌碌的樣子,她像是即將被生活這個殘酷黑洞吞噬的細小花朵。再待下去,她可能會控制不住那強烈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不忙。沒事的。紫慕啊,我想問問城歌他怎麼樣了啊?」沐秋香問得十分小心翼翼的樣子。
王紫慕跟韓亦柔暗中交換了一個「你看我就說吧她一定會問的」那樣的眼神,王紫慕不願意讓沐秋香的心情再雪上加霜了,她毫不遲疑地說︰「沐阿姨,他就是還有點不能接受,有點逃避現實的感覺。我想過一陣子他就會好起來的。」
「這事情對那孩子的打擊也確實挺大的。有你們照看著他,我也不用擔心了。對了,如果能瞞住,這邊的狀況就先不要同他講了。往後的一切,我們會慢慢想辦法的。」
「好的。沐阿姨。」王紫慕給韓亦柔一個眼神,她無聲對她說,亦柔,我想走了,再待下去,我可能要崩潰了……
韓亦柔知道她心里比誰都難過,卻偏偏有苦說不出,她只好抱歉地對沐秋香說︰「沐阿姨,安城歌一人在家里,我們不很放心他,就不在這邊多待了,你們要保重啊!有什麼需要的話,隨時找我。」
「亦柔謝謝你。那你們先回去吧!沒什麼的。」沐秋香听她們說到安城歌,也不強留她們吃了飯再走,依依不舍地送她們到門口,「但願下次,你們一起來,吃個便飯再走。」
「沐阿姨,會的。」王紫慕匆匆揮別她,她太知道她所說的「你們」是包含誰了,她許下這個很有可能沒法兌現的諾言,心情十分沉重。
「走吧!」韓亦柔為她打開車門,見她眼眶里一直閃著倔強的淚花,于心不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