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攤開手,無奈地說道︰「我只是提出一個思路,再舉了一個例子。」
「可是像你這麼改法,凌老師不一眼看出來才怪!」蘇小夏白了他一眼。
林煙笑道︰「笨啊你!我們可以把對象換成歌詞啊!」
「歌詞?」
「是啊,你是文娛委員,唱歌應該能行吧?記幾首優美的歌曲也行吧?隨便挑一首寫得優美的改掉關鍵字,就能變成一首現代詩。」林煙道,「說來也奇怪,你看我們這一代人,背古文背英文都說記性不好,可背起明星的名字和歌詞卻是一口氣不停,你說奇怪不奇怪?」
「听你這麼一說,還蠻有道理的。」蘇小夏頗以為然地點點頭,「謝謝你幫我出主意,我試試吧!」
「嗯,那我睡了?」林煙問道。
「睡吧。」
「那,你也早點睡!」林煙笑道。
「嗯——嗯?」蘇小夏一怔,隨即臉色一紅,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我什麼也沒說啊!」林煙無辜道。
「不理你了!」蘇小夏別過臉去,在草稿紙上寫了一連串歌詞。
林煙縮了縮脖子,倒在桌子上。
「喂!」
「什麼啊?」林煙睜開一只眼楮。
「你不寫嗎?」蘇小夏問道。
「你幫我寫一首吧。」林煙閉著眼楮說道。
「我自己的都還沒著落呢,怎麼幫你寫?」蘇小夏瞪著他道,「你就不能好好做一件事情?」
「好好做一件事?」林煙喃喃自語了一句,然後說道︰「好!我來改一首。你幫我些一首歌詞下來。」
「你自己不會寫嗎?」
「我所知道的歌詞都上不得台面。你幫我寫一首跟詩看起來差不多的歌詞。」林煙吩咐道。
「好吧,看你怎麼改!」蘇小夏笑道,「我給你抄一首周捷倫的《瓦解》,怎麼樣?」
「瓦解?我怎麼沒听過周捷倫唱過這歌啊?」
「你又不追星,當然孤陋寡聞了。這首歌是收錄在楠拳媽媽專輯里面的。」蘇小夏說完,一口氣將歌詞抄了大半。
「夠了夠了,詩不在多,有味就行。」林煙接過草稿紙,目光一掃,就見上面寫著「說著笑著的午後,鐘聲一直在停留,我悄悄背誦你的溫柔。喝著加溫後的啤酒,這樣唯美的鏡頭,是否只存在故事之中……」就道︰「哇,寫得還真有意境。」
「你能改麼?」
「小瞧我是吧?」林煙笑道,「這太多了,得刪除幾句,然後再改……你別看,我改好了再跟你看!」
「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蘇小夏取笑道。
「我也是正常而羞澀的花季少男,不好意思也正常啊!」
「花季?少男? …… ……」
遠遠的,杜遠望著林煙和蘇小夏說說笑笑的背影,氣得筆都要捏斷了。
「杜遠,怎麼了?」他同桌易重川見狀,順著他目光望向林煙,恍然道︰「哦,吃醋啦?要不,教訓教訓林煙那小子?」
「教訓?你敢麼?林煙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和紅舞酒家的華哥攀上交情,誰敢動他?」杜遠冷笑道。
「華哥啊,那是真的不能去惹哦,你還是睜只眼閉只眼吧!」
「還用得著你提醒?」杜遠回了一句,眼瞼低斂,不知在想什麼。
「還沒改好啊?這一節課都要完了哦?」蘇小夏問道。
「你呢?改好沒?」林煙問道。
「我已經改好了,只是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蘇小夏道。
「給我看看。」
「不行,得你先給我看。」
「要不我們一起交換看?」林煙提議道。
「那好吧——喂,你耍賴!別搶!」
林煙哈哈一笑,不再逗她,將自己草稿紙遞給她,同時看她草稿紙上寫的什麼。
只見紙上寫著︰「窗外的明月,在雲朵里面落淚。你訴說著離別,給我故事般的感覺。詩集的扉頁,飄落了一地的楓葉。我要用多少天來忘記,童話的世界。日記相冊,記錄著過往共同的歲月。思念如水,信箋的落款該怎麼書寫?蠟炬成灰,誰在蠶蛹里陷入沉睡。飛蛾和蝴蝶,原來只是分別兩個,童話的世界。」題目是「童話的世界」。
林煙默念了兩遍,問道︰「喂,你這前面我倒是看出來是改寫《七里香》,這後面怎麼就不一樣了?」
「格式全一樣哪兒行啊?不一下穿幫才怪!」蘇小夏說完,撲哧一笑,又道︰「你這寫的都是些什麼啊?」
「怎麼,不行嗎?」林煙也笑道。
「你听我念,吶,熱著冰冷的稀粥,煤氣一直在停留,我悄悄數著米有幾顆。喝著加溫後的稀粥,這樣現實的鏡頭,是否只在早晨睡醒之後。在米的背後,代表著農民的生活,代表著農民伯伯,辛勤種播,汗水一直流。好想再多吃米一口,吃著米給我的感受,吃過以後口水還是不停的流。」蘇晨笑得燦爛,「你這也是詩?」
「怎麼不算詩?我這有深沉到華夏十億人口都要反思程度的中心思想,意在表達農民伯伯的辛勤勞動,呼吁廣大群眾節約糧食。其意義已經上升到‘鋤禾日當午’的程度,多優秀啊!越看越優秀!」
「真是強詞奪理,這前面也就算了,這最後一句,多粗俗啊!」蘇小夏指著草稿紙念道︰「便秘了之後,眼前出現稀粥。明早起來後,又見稀粥。」說道︰「這又怎麼解釋?」
「便秘的話本來就要喝稀飯調理一下腸胃啊,我說的不錯吧!明早上起來,肯定又見稀粥了,早餐喝稀飯,這也是實話。兩者結合起來,既有鮮明的對比修辭手法,又給人以聯想和想象的空間,多棒!」林煙信口開河。
「我懶得多說,反正你這要交給凌老師,我就算服了你!說不定到時候,凌老師因為你這創意,在全班公開朗讀呢!」
「朗讀啊?哈哈,哈哈,私下交流交流就可以了,朗讀還是算了吧。」林煙干笑道。
「說真的,我覺得你還是換一首吧。」
「換什麼,《七里香》?」林煙道,「讓我想想,‘窗外的麻雀’,我改成‘牆上的色鬼,往院子里偷窺,你說這一句,很有下.流的感覺’,怎樣?」
「啊,你真下.流!」蘇小夏大怒道。
「我就說嘛,你肯定會說這一句很下.流,哈哈哈哈!」林煙拍手大笑。
「去死!」
等到凌老師收作文的時候,林煙還真將這首「詩」抄在作文本上,只略過了最後那句便秘。蘇小夏見狀,佩服得五體投地。
此乃插曲,林煙也沒在意,只覺得自己與蘇小夏關系拉近了許多,有了同桌的樣子。
雖然沒有泡她的想法,但關系拉近,林煙也還是很高興。
辦公室,凌美玲取下眼鏡,然後翻開作文本,飛快地「鑒賞」起來。
「啊,輕點,請輕一點點,這世界已如此脆弱,你怎麼忍心,將它摔得這麼破……這是什麼詩啊?」翻開的第一本就讓凌美玲大吃一驚,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啊,蒼天!啊,大地!啊,深海!啊,山岳!啊,人!啊,微塵!這又是什麼東西?咦,後面還有自己的評價——給人以無窮的想象空間?」
「最是那一低頭的嬌羞,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溫柔……這抄都抄錯了!」
「咦?這篇還不錯。這黑暗的世界/已經讓我們應付得/如此疲憊/你為何還要/將自己的心也掏碎/我不是吸血鬼/貪戀你的柔美/我只是一株田邊的野草/冷視你日漸枯萎的純潔……有意思,有意思,就太悲觀了一點,不適合他們這年齡段該有的態度。」
「輕輕的,我睡了,正如我輕輕的蘇醒。我輕輕的打呼嚕,作別今夜的一切……嗯,還算創新。」
「別了,我親愛的朋友……明天再見?暈!」
「是誰?青天白日的做夢,夜黑風高的捉賊?答案是它,我最可愛的加菲!加菲?加菲貓?還整起了腦筋急轉彎!」
「床前照射進來的月光,我懷疑它是寂寞的夜霜。我抬頭看到了皎潔的明月,我低頭,想起了我熱愛的故鄉……」
五花八門的詩歌,一篇一篇地呈現于凌美玲眼前,大都都讓人忍不住吐血。已經麻木的凌美玲除了在後面評價「創新意識豐富,值得發揚」以外,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窗外的明月,在雲朵里面落淚。你訴說著離別,給我故事般的感覺。咦,這還挺有意蘊的,是誰寫的?蘇小夏,原來是她,嗯不錯,只是我怎麼覺得怪耳熟的,應該不是抄的吧?」凌美玲自言自語道。
「嗯,林煙的!看看他是怎麼寫的!」凌美玲忽然一笑,打開林煙的作文本……
「啊,林煙,你寫得這更離譜,真是氣死人啊!這要是讓同事看到,非笑死我不可!看我教出來的好學生!」凌美玲恨不得把林煙的作文本大卸八塊!
也不是凌美玲看林煙這詩不爽,而是她看幾乎所有詩都不爽,正好看到林煙這里,她忍不住想要暴發!
不過老師該有的涵養她還是有的,最終還是沒有暴發,只在上面留了個「創意豐富,值得發揚」的違心評語。
紙都被筆給戳了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