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做夢也沒想到呂日照會把他安頓在這個地方。
「天水庵?這這這什麼地方?」林煙望著門上的牌匾,傻乎乎問道。
呂日照拍了他腦袋一下︰「尼姑庵。」
「啊?」
被呂日照帶進去,和一個中年尼姑打個招呼,林煙四下張望,松了口氣,卻又有點失望,悄悄說道︰「怎麼這地方這麼冷清?只有她一個人嗎?」
呂日照沒好氣道︰「你想有幾個?」又道︰「雲泥師太帶著弟子出門遠行了。你乖乖呆這里,不要亂走,要听雲月師太的話。我去抓閻守容他們回來,你就留下吧。先出去,我有話對雲水師太說。」
林煙出去,只听中年尼姑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女施主’別來無恙?」
這天水庵其實就在紫煙山莊附近一座半山腰上,這座山峰,比紫煙山莊所在山峰更加缺乏人氣,這天水庵也規模極小,就三間屋子,包括佛堂。庵內香火也不鼎盛,除了雲月,一個人都沒有,也別想看到來上香的。
其實這山下鎮上就很少人居住,是個非常落後的地區。呂日照選的就是這樣一個環境,清淨卻又不月兌離現實。
林煙站在三間屋子圍成的院子里,抬頭望著佛堂後面筆直的山崖,頂上是灰蒙蒙的天空——今天天氣不是很好,也許接下來會下雨,甚至下雪。
再觀周圍環境,清清幽幽,不同于紫煙山莊的豪華孤立,有一種「歸園田居」的氣息。
林煙感覺不了多少佛門特有的氣息,因為這庵中就一尊佛和一尊菩薩,佛是如來,菩薩是觀音,都是用石頭雕刻而成,表層連黃銅都沒一丁點。
無焚香,也無木魚聲音,安靜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空氣有些潮濕,但非常清新,比紫煙山莊更加清新,這里沒有電線,也沒有電器,落後猶如古時候。
屋後有一條溪流,無聲流淌著干淨的涼水,院子里有一口井,與溪水貫穿。
水井旁邊是一草亭,里面有石質桌椅,林煙走過去,見桌子上擺著一本金剛經,上面壓著一串木質佛珠,很是粗糙,佛珠上雕刻的花紋都沒規律,似是沒經驗的人手工刻上去的,還能看出沒有完工。
林煙拾起佛珠,撥弄幾下,又翻看經書,是中文,手抄,毛筆字耶!
林煙念了一句「如是我聞」,覺得自己頗有幾分出塵的味道。
呂日照走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沒來得恍惚一下,又奇怪地皺眉,然後搖搖頭,自我一笑,最後上前叮囑他不準下山,大步離去。
林煙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又回頭一看,對著神情平和的雲月露出微笑︰「師太,打擾您了。」
雲月點點頭,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林煙。」
「過來,我帶你認識一下環境。」雲月記下林煙名字,帶他四處轉了一圈,指明了廚房、廁所、菜園、床鋪等地方,然後告訴林煙可以住下,但必須遵守的幾條不得不存在的規矩,比如不準褻瀆佛像,不得半夜喧嘩,不得對人無禮,沒事不要打擾她等等。
還有就是,廚房可以隨時用,飯菜可以隨便吃,飯量少就算了,多了必須付錢,且不準吃葷,蔥蒜都不準。
林煙一一答應,見雲月要走,趕緊問道︰「師太,請問有沒有什麼可以做的事情,我閑著無聊。」
雲月點了一下頭,給林煙一把柴刀,讓他去砍樹枝,但不可砍樹干。
林煙走到後面,通過一條小道上山,尋了一棵半大拐樹,充當樵夫,有一種引吭高歌的沖動。
林煙爬上樹,砍了幾刀,目光隨意一轉,俯瞰整個天水庵,但見雲霧繚繞,土牆草屋,青山綠水,萬籟俱寂,只覺這一幕美如畫卷,看著讓人舒心。
于是他掏出手機,想照相,卻是忽然一怔,苦笑道︰「都忘了早沒電了。」
林煙被呂日照忽然抓來,沒帶充電器。這山下小鎮壓根沒有手機店,也甭指望能買到萬能充……
晚飯由雲月煮素面,林煙燒火。這天水庵地處山陰,又是時維冬日,儲存的柴禾都有些潮濕,這一燒燃,就是濃煙滾滾,嗆人口鼻。即使林煙技術中上,懂得掏空,又有煙囪幫忙,也都燻出了迷蒙的淚光,柔弱中帶傷。
雲月卻沒事人一般,眼瞼低垂,林煙不說話,她絕不主動開口,靜默得令人抓狂。
林煙本來很不習慣這種安靜,但看著她那張平和到古井不波的臉龐,就總能將躁動的心靈放平下來。
雲月似是知道林煙是個大胃王,煮了一大鍋面條,盛了一大缽,除了菜油和食鹽,什麼作料都沒有,湯里漂浮了幾根菜葉,顏色突出,似乎有泛綠光。
林煙對雲月一笑,有些拘謹地小口吞吃起來。
雲月吃完後,吩咐林煙等下洗碗洗鍋,自己去了佛堂。
林煙听到了木魚,以及雲月念經的聲音,原本如同嚼蠟的胃口又無端好了起來,小口換作大口,抱著缽兒猛吸。
「就當是修身養性,平復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平時哪有這樣的機會放松神經?」林煙寬慰自己。
將一切搞定後,林煙就去佛堂,坐在蒲團上,渾身籠罩在淡淡的煤油燈光下,听雲月念經。
佛堂除了佛像、木魚、蒲團、供桌、香爐,就只一巨型銅鐘,高有兩米,立在角落。林煙注意力轉移到上面,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走過去看個究竟。
「哇,這麼大的鐘,以前也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也不知道有多重,怎麼運上來的?」林煙暗暗震驚。
紫煙山莊還有公路,這座山卻只是小道石階,這銅鐘重若千鈞,要搬抬上來,確實要費很大的力氣。
「電影里少林寺的鐘好像是掛起來,每天早上用腦袋去撞。這鐘放屋里干嘛?」林煙又有些奇怪。
雲月的聲音忽然傳來︰「原來是懸掛起來的,只是前段時間架子斷了,就搬進來沒去管它了。」
「搬進來?誰搬進來的?」林煙眼皮一跳,道。
「自然是我了。」
「啊。」林煙驚嘆一聲,忙問︰「呂日照能不能把這東西搬起來?」
「能。」
「您跟他誰厲害?」
「沒比過。」
「原來您也有武功啊,可不可以教我?」林煙提出一個無禮的要求。
雲月沉默一下,道︰「你若想學,我自然願教。但須住持回來再說,你且安心等候。」
「哦。」林煙說道,「這里除了住持和您,還有多少人啊?」
「一個。」
「一個?」
「一個就夠了。」
「多大了?」
「阿彌陀佛,老身要休息了。」
第二天林煙起床後,到院子里練習呂氏拳法,雲月端著木盆到古井邊打水,駐足觀看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就又進屋了。
林煙本想得她指點或者看她打上幾拳,見狀不由一愣︰「她不是會武功嗎?怎麼不練?」
這呂日照每天都要打上一會兒拳呢。
唉,這呂日照認識的都是怪胎,連尼姑也不例外。林煙將一套拳緩緩打完,最後收功,站著不動,傾听山水大自然,頗有些感悟,一時間竟有些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
一直到天下起雪,林煙才跑到屋檐下,抬頭張望,面露稀奇之色。
醞釀了一夜,一場大雪,終究翩翩落下,比那雨水,確實要美上許多。
林煙老家氣候溫和,除了最冷的時節高山山頂有點雪的顏色以外,平時都接觸不了雪花。
在北都市的時候,因為全球升溫,那時也不見雪,現在可能有了,但看不到。
這地方之前有下過雪,但眼前這場雪,卻是林煙到來之後的第一場。
也就是說,林煙首次這般近距離接觸雪花,伸手就能模到。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我卻不能回家。」林煙觸景生情,回想從小到大與家人一起過年,其樂融融的場景。
這將是林煙第一次不在家里過年,羽翼漸豐的鳥兒飛出巢穴之後,注定會有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