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蘇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失神,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繁復古樸的花紋印著昏黃的燈光顯得更加大氣。眨眨眼楮,又閉上,腦海里閃過的是沉睡之前最後看見的景象。
男人挺拔的側影以及稜角分明的側臉在荒蕪星的曙光下被蒙上了一層光暈,那一刻似乎所有的光芒都附著于上,或者,這個男人本身就是一個發光體吧。
將軍真是非常地優秀啊,這樣想著,安蘇眨了眨眼。
「你醒了?」耳邊傳來馬文的聲音,隨即一顆碩大的腦袋就擋住了天花板佔據了安蘇的視線。
「嗯。」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安蘇坐起身來。隨後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間非常復古的臥室。自己現在所在的大床的右手邊是房門,進門不遠處是看起來非常舒適的沙發以及落地燈,書櫃和衣櫃連接著浴室的門,門里透出些許燈光和流水聲。左手不遠處厚重的窗簾遮擋住了外面的景色,床頭黃色的燈光柔和地灑下來,讓整個空間寧靜溫謐。
「有沒有不舒服?」馬文關切地問道。
「沒有。」搖搖頭,安蘇看著浴室里透出來的燈光問道︰「將軍呢?」
「……」你都不問我有沒有事情嗎?!馬文看著安蘇不說話,心中委屈地咆哮著。
「怎麼了?馬文你不舒服嗎?」沒有得到回答,安蘇伸手將馬文抱到身前,低頭問道。
「沒有。」算了,反正是早晚的事。一邊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邊依然不爽的馬文聲音低低的,帶著賭氣的味道。
「沒有就好。」听到回答安蘇露出微笑,問道︰「將軍呢?」
「……」馬文代表眼楮的三角形燈閃爍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說道︰「不知道。」
听到馬文的回答,安蘇點點頭,然後站起來向著浴室走去。馬文看著安蘇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當年他看到安蘇的時候,安蘇還是個十三歲的少年,而現在,他要開始奔向他人生的另一段旅程了,在那段旅程里他會有另一個人的陪伴,自己的存在對他來說不在是必須的。這是一個很傷人的事實,馬文明白該發生的總會發生,也知道自己應該為安蘇高興,但現在,馬文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接受這個事實。
「安蘇。」馬文開口叫住了安蘇,在安蘇轉頭疑惑地看向他的那一刻,聲音慢慢低下去左右看了一下,繼續叫道說道︰「嗯……我給你放好了洗澡水。」
「謝謝。」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馬文要特意說出來,安蘇還是點點頭表達感謝。
「去洗澡吧,然後該吃晚飯了。」說著,馬文向門邊飛去,補充道︰「我去看看D32的晚飯準備好了沒。」
點點頭,安蘇轉身走進了浴室。
在浴室的門關上之後,馬文盯著浴室的門沉默了良久,才轉身朝門邊飛去。
一直以來,馬文就像是守護者一樣,看著安蘇一點一點長成現在的樣子,他參與了安蘇到此為止最重要的一部分人生,而安蘇的存在則貫穿了他的整個生命。對于馬文來說,安蘇的存在是很復雜的,一方面,安蘇是他的制造者,這讓他或多或少地有些雛鳥情結,另一方面,他從被制造出來開始就已經懂得了很多事情,那些儲存在他程序里的東西讓他知曉了人類幾千年的智慧,因此很多時候,馬文更像是安蘇的長輩,看著他慢慢長大,慢慢變得成熟,慢慢地從那個迷戀機械的少年變成現在這樣努力想要追上另一個人腳步的少年。
怎麼會沒有感慨,時間對于馬文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他也明白安蘇會有離開的一天,死亡是所有生物不可避免的結局。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馬文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對于安蘇來說,自己是誰都無法取代的。這樣就可以了。
雖然這麼想,但是在樓下看到秦奉的時候,馬文還是非常不爽。尤其是後者在他惡狠狠地瞪視里若無其事地看著手上的公文的時候,馬文心里更加的不滿。
「喂!」馬文終于按捺不住,開口道︰「你不要以為安蘇給你好臉色就是……」喜歡你了。
「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還沒說完的話被秦奉打斷,馬文抬眼就對上了一雙漂亮的棕色眼眸,他看得出來,里面的認真和堅持以及……懇求。
兩人之間隨著秦奉的話開始沉默起來,良久,馬文開口打破了沉默︰「那就好,你要……嗯,照顧好他。我去看看D32。」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他要怎麼承認,在看到秦奉眼里的懇求的時候,心里的動搖?這個男人一直是非常強勢的,即使在荒蕪星沒有後援的那段時間里,他也以及強勢驕傲。或者,他這輩子都沒有低過頭吧,做為家世傲人的大貴族,做為軍功彪炳的軍人,那些驕傲已經融入了骨血,他不需要低頭也不屑于低頭。
這樣很好,安蘇本來就是個需要人照顧的人。在機械智能方面的天才讓他的存在變成了威脅,凌辛的例子讓馬文知道,在面對國家機器的時候,任何的民主和人權都變得那麼脆弱和無力,即使現在的安蘇還遠遠沒有成長為那樣可以威脅國家機器的存在,但是……不會太遠了。馬文知道,安蘇需要一個保護者,保護他能遠離那些侵軋和迫害。同時那個保護者要全心為他,包容不善言辭不善交際的安蘇,而永遠不會覺得厭煩。
這些,只有秦奉能做到。
就像曾經听到過的一句話,愛情是最可靠也最不可靠的東西。
所以馬文一直旁觀他們的發展,甚至隱隱有些推波助瀾的意思,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快得他還沒有建立起應該有的心理防御,就要將安蘇交到另一個人手里,去面對他無法參與的人生。
即使是強大如馬文,也知道一旦兩人之間的關系確定,安蘇的人生從此將是他無法參與的。他的悲傷快樂幸福,都會和另一個人息息相關,但是那個人,不是自己。他從此再不能將安蘇保護周全,他只能旁觀,並且給予意見,但是最核心的本質,永遠不是他。
這樣想著,馬文有不甘有欣慰。欣慰安蘇終于要踏上另一段人生,有人和他風雨共擔,不甘心那個人那麼容易便得到了安蘇以後的人生,在自己心里,安蘇配得起全世界最好的,那個人有那麼多的缺點。不夠浪漫,不會逗安蘇開心,他甚至不會做飯!
然而,這些,都是自己默許的。好吧,馬文在心里說,他只是代替了父親安澤對秦奉吹毛求疵而已,他只是突然明白了那種嫁女兒的心情而已,他只是自覺自動地當了一回岳父而已。
直到馬文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秦奉才收回目光飽含深意的目光,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手件上明晃晃印著的《佐亞帝國婚姻法》讓秦奉微微眯起眼楮,嘴角勾出了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微笑。
自從他在荒蕪星知道馬文是類人智能之後,就知道了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之前安蘇對于馬文的依賴以及諾亞的態度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他不了解類人智能的感情,但是他知道兩千多年的等待和執著背後是什麼樣的信念,他更加知道安蘇的念舊長情的性格,馬文是他和地球唯一存活著的聯系。
如果不能取得馬文的同意,他一樣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只是,何必呢?
安蘇不會開心,自己也會面對頗多的阻礙。為了一時的意氣給自己留下這麼大的隱患,是非常不明智的。因此就算是低頭也好,懇求也好,讓馬文先同意才能放手去做某些事情。
畢竟,馬文是想要安蘇好的,比起自己,馬文更加全心更加純粹地喜歡著安蘇。這些秦奉心里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他才會在乎馬文的態度,才會向馬文說出那句類似于保證的話。
「將軍…」
不遠處傳來安蘇的聲音,隱約透出些許急迫。招招手,讓他過來。
秦奉一邊將手上的文件放下,一邊說道︰「有些事情要跟你談談……」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我寫得有些蹦了……真蛋疼
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