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日向寧次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那個女孩的。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將視線無意識地放在她的身上,會因為她眼中偶爾露出的淒然而觸動,會無法遏制自己去想,她在想什麼呢?她是個怎樣的女孩?
听到傳言,說她不過是個追在男人身後跑的花痴,說她理論知識強悍、實踐很弱,說她跟自己喜歡的人分在一個小組,說她……
開始懷疑自己注意的那個人是誰,怎麼她……跟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對。日向寧次的印象里有另外一個春野櫻。那個櫻花一樣飄落在他心尖的女孩,曾經在他仰望和這世界天塹般的差距絕望的時候,仍在他寒冷冰封的心里留下微弱的光。
啊。他記起來了。好像還是在父親被犧牲掉的那天,他繃緊了臉在演習場上拼命地擊打木樁。指甲崩裂、手掌淤青、指節針錐般的痛楚好像能夠讓他腦袋里鐵犁碾過一樣的酸苦稍微緩和一點。他癱坐在空蕩蕩的場地中央,孤獨感無孔不入幾乎將他淹沒、讓他窒息。對,就是那個時候,正準備離開的他在演武場的轉角,看到了春野櫻。
那時,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黑色長發的少年筆直地站著,有著特殊能力的奇異瞳孔被眼瞼掩上,臉上神色忽而平靜,忽而凝成高山冰雪一樣寒冷堅硬的質感。他的四周,一大堆各式各樣的刃具散落在他四周,詭異地在離他半徑約一米的地方平整空出了一個圓。就像曾經有一個隱形的罩子護住了少年身周,讓飛來的暗器殺器輕易不能近身。
「完成了,那個術……」包包頭的少女喘著氣站在一旁,眼中掠過欣喜,但仍舊很是譏諷地接著道,「別以為你已經作好準備了,我覺得對上那個不著道的小子,你應該再多加小心的……」
「用不著你來說教。」寧次轉身,一邊走一邊毫無誠意地說,「謝謝你來陪我練習,另外,熱身運動已經做好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至于你……希望你不會做什麼蠢事。」
「你!」天天氣結,「呵,過河拆橋嗎,真是好本事啊,日向少爺。」
寧次懶得和她計較,往最後一場考試的比賽場地的方向躍去。少女憤怒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雙眼冒火地瞪了好一會兒,雙眸的怒火褪去,只剩下了怔然和自嘲。
是她自己在寧次請求凱老師給他做特訓的時候硬插一腳的,因為前來觀看最後一場考試的人流讓木葉村罕見的人手緊張,所以凱對天天的自動請纓當然求之不得。本來寧次對這個安排也沒有什麼不滿的,如果不是她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在他面前提起春野櫻……
——「嘖,那個女人不就是紙上談兵強點,如果打起來的話,我可不覺得我會輸給她。」
——「所以,你想和她打一場嗎?」
看著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天天根本無法說下去了。她覺得妒忌如同一塊滾落到她咽喉里的炭,它灼燒著,一路下滑,將她的五髒六腑燒得糜爛,將她的智商都燒得無影無蹤。
她本不該像那樣愚不可及的,她絕對不會踫對自己有利的人的底線,她很識趣,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變得如此丑陋可悲。
——究竟是哪個節點出了問題……
天天呆呆地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手掌,上面的紋路是陌生的,沒有規律的,縱橫著繭子和疤痕。手里劍冰冷的觸感從她腦海深處涌了出來,那是長期練習留下的條件反射……而她只是感到一陣作嘔。
——蝴蝶效應……嗎。
……
不遠處茂密的樹冠里,平頭的少年盤腿穩穩地坐在樹枝上。李可可抓了抓自己短短的發渣,故作老道地分析道︰「嗯嗯,根據李哥我的分析,那個天天80%以上的幾率會是目標!」
林櫟跨坐在旁邊的枝椏上,小心翼翼地控制平衡,雖然面無表情但語氣卻十分夸張︰「哦哦。小可好厲害。所以你現在是要去干掉她嗎?加油哦。」
——這種面部表情和聲音調子的強大逆差是想要鬧哪樣啊妹紙!!
李可可抓緊了苦無,十分想要一錐子戳爆這蘿莉,但接觸到隱藏在另外一棵樹頂上的阿誕的眼神時,這個「次等級執行員」在萬惡的等級壓迫下蔫得迅速。他偷瞥一眼卷毛的少年,見對方低著頭玩掌機完全不打算動手的樣子,也沒有了自己行動的心思……他可沒有把握能夠「驅逐」那個擅長忍具的少女,何況,他們是沒有結盟的執行者——不可靠,還要擔心對方在自己行動時來個背後一刀。
李可可想到這里,眼神黯了黯。
那橫貫在他脊背上的傷疤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啊哈哈我覺得還是先確定一下比較好……喂,你想要偷襲的話我不怪你,但是能不能瞄準一點,喂!那是什麼腐蝕性氣體啊!樹枝要斷掉了啊混蛋!」
「 嚓——」
不負眾望地(?),平頭少年著地無水花。
李可可和天天大眼瞪小眼,靜了好一會,最後,少年抓抓後腦勺,干笑︰「啊哈哈今天天氣真好啊,樹上的風景很不錯哦!你要、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
天天默默退後幾步,轉身就想要若無其事地離開這里。
——木葉一向盛產奇人異士(?),淡定,淡定。
粉色半長發濕漉漉地沾在額頭,女孩的臉粉撲撲的,但這並沒有增添她的可愛或者童稚,寧次在對方那雙草綠色的眼楮里看到的,全是無法詮釋的復雜和堅毅。那其實是超越年齡的一種深思,但作為孩童的寧次那時候還無法理解,他只覺得那種不協調感強烈地沖擊著他的正常認知,就像一向以為整個井口就是天空的蛙突然發覺井外的世界大得無法想象。
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寧次就縮回了演習場的轉角。他甚至屏住了大量練習後急促的呼吸,用盡僅剩的幾乎全部注意力去觀察那個女孩。
飛射的手里劍踫到了靶子,卻力竭地無法深入,寂寥地掉在地上。女孩的櫻色的發絲一縷縷地垂在臉龐,汗水成股成股地淌下臉部,著顫地跑過去,撿起,又回到原位繼續瞄準靶子。這個動作重復了十遍、一百遍、一千遍……她似乎變成了一個只能做簡單動作的人偶,明明看起來幾乎要倒下了,下一秒那不可思議的意志卻支撐著她的軀體繼續、繼續……
——支撐著她的,是什麼?
——……我呢?我的支柱呢?
他的天已然隨父親的毀滅而毀滅。但他的人還在,陷在漩渦里,迷茫,掙扎,等待解月兌。
寧次開始留意那個躲在演習場偷偷訓練的女孩。她叫春野櫻,她在別人面前像換了個人似的——普通、懦弱、像……一般的女孩。
仿佛那天突然擠入他瞳孔里的一切景象都是幻覺。
然而不是的。背地里,這女孩會捧著艱澀的課本一邊死命地學習一邊壓抑疲倦和痛苦,縮在沒有人的地方痛苦地將皺掉的書撫平又捏皺;這女孩會在樹林外一圈接一圈地奔跑,直到飄揚的頭發漸漸濕透;這女孩會將查克拉凝在腳底上爬樹,摔疼、爬起來、摔疼、爬起來,直到能夠在樹頂劃下成功的記號……
如同她的靈魂被壓縮畸變在那具肉/體里,被某些催命的東西苦苦相逼。但根據寧次的了解,春野櫻的家庭和睦生活幸福。
寧次覺得無法理解,但又十分的……羨慕。
他加倍地訓練自己,有意無意地和她選擇了同一個訓練場地,總是錯開時間地出現,會生出一種有個人在不經意間陪伴自己的錯覺。
將好像對方繼承了自己無法幸福的未來,她在走另外一條路,跟「失去父親的」日向寧次完全不同的卻又相似得驚人的路。
畢業。
寧次遇到了小李和天天。
少年在粗眉毛的同伴身上看到了某個影子,在包包頭的少女那里得到的卻從來都是否定。
對自我感情的否定,對人生目標的否定,甚至對自己實力的……否定。
本來只是純粹對春野櫻抱有好奇的日向家天才,被善妒的隊友徹底逼向了遠離的一邊。
他似乎……不只是在意那麼簡單了。當看到櫻色長發的少女朝那個宇智波家的遺孤露出那種痴迷的表情後。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李可可瞬身出現在天天的身後,抓住她的肩膀,毫無意外迎來了照臉的一擊!尖細的苦無末端就要刺入平頭少年的眼球時,他猛地後仰,包包頭少女的翻身一劃接著攻擊的勢頭躍開了距離,卻正好跌入林櫟的酸霧領域——腐蝕!等天天感覺到皮膚的刺痛而慌忙退開時,李可可再次欺身而上!
「你是‘真正的’天天嗎?」少年身影模糊了一瞬,立刻出現在天天的頭頂。林櫟坐在樹上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對方直白的問話時,還很給面子地輕輕鼓了鼓掌︰「哦哦,蛋蛋你看,小可他豁出去了!」
阿誕無神地抬頭瞥一眼樹下的戰斗,然後又埋首掌機,懶得回應。
——還不是你逼的……
想到剛才那平頭孩子充滿哀怨的空降,阮誕默默低頭,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眼,只有尖削的下巴線條分明地在陰影里若隱若現。
「噗。」
「……」林櫟木然扭頭望他。
「嗒嗒嗒嗒」蛋蛋毫無反應繼續手指在PSP鍵上飛舞。
——喂,少年,做人要厚道。
……
听到李可可的問話,天天一怔,眼神變得復雜驚詫︰「你說什麼,我听不懂……」
「那樣的話……」李可可站定在原地,攻勢收起,大聲嚷道︰「‘恰巧’路過此地的春野櫻小姐!能不能過來說兩句話呢?」
粉發的女孩一身玫瑰色的勁裝,本來養得極好的漂亮長發在第二場考試中被她親手割去,現在這個少女短發利落,眼神平靜略帶疑惑驚慌,正不解地從樹後戒備地走出來,緩緩掃視現場一圈,問道︰「請問……這里發生了什麼事?」問話的對象正是天天。
包頭少女很是復雜地看她一眼,眼中的嘲諷明顯掩蓋了驚愕︰「我跟你一樣什麼都不知道。」說著隱蔽地掃了林櫟藏身的地方一眼。
小櫻皺眉,試圖理出條理︰「今天是中忍考試第三場舉行的日子,據我所知,所有原因的鬧事都應該被嚴厲制止。」
這樣義正言辭地說著話的女孩筆直地站在那里,只有小櫻自己知道,雙手緊緊攥著的拳頭里正在滲出汗水……
有一天,好像是小櫻畢業的那一天,寧次的小隊執行任務。完成,路過忍者學校時,少年只是習慣性往後面的演習場里他喜歡的那個轉角走。演習場空蕩蕩的一片,給他跟從前不一樣的感覺。
其實,或者是他習慣了能在這里看到那個拼命壓抑著什麼的身影。
這一次,寧次大膽地走出轉角,在女孩常常練習的靶子前站了一會。正要離開時,卻發現那個她喜歡縮進去啃書的凹陷位里有一小團紙。
撿起來,展開,是凌亂不堪的字體。寧次一行一行地讀過去,心里面既驚訝、酸楚、又可恥地……感到高興。
我就快要崩潰了,春野櫻的程度究竟是怎樣我完全沒有把握,我只能一直一直地做準備……
我不可以放棄,對,不可以放棄。我能的,只要一切按照原著來走。
不行,好痛苦……虛偽、膽小、懦弱……
沒有人會幫我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自己自己自己
……
——那女孩的意志,也會像自己一樣逐漸崩潰嗎?也會在現實和虛幻的夾縫里,充滿著對世界的憎恨和不甘,拼命要反抗卻最終屈服于命運嗎?
——對,是命運。
——掙扎是沒有用的,這就是命運。
寧次輕輕一笑,滿眼的堅定和執著。
作者有話要說︰某瑯真的要崩潰了……最近忙得每天只睡那麼5、6個小時,各種任務和作業梗在心頭,今天上課上到10點多,洗完澡接近11點然後開始碼字…………
QAQ……某瑯會不會衰竭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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