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當關 第12章 退貨退貨

作者 ︰ 塵殤

「作死你個讒丫頭,大清早的又吃糖!不定滿口牙都吃掉了!」

「又不怪我,是隔壁傻姑阿姨給的……」

「給?給你就好意思拿!你個厚臉皮的臭妮子,看不打死你——」

「嗚哇——」

暖暖日頭才爬上山頭,隔壁院子便傳來一聲聲吵人的高低哭叫,春兒不適蠕了蠕酸軟的胳膊準備坐起身來。

卻是掙不動,身旁一道滾燙滾燙的身體將自己整個兒牢牢箍在懷里,那小麥色的手臂從白色衣袖里伸出,正端端放在自己腰月復處,絲毫容不得動彈半分。

「喂喂,快起來,別抱我這麼緊。」春兒抬手推了推沈七的胸膛,準備去雞窩里掏掏看有沒有雞蛋,好煮熟了拿來給丈夫捂捂黑青眼窩子。

「唔……」沉睡著的男子只在鼻腔里發出一聲痛苦輕哼,卻絲毫不見清醒。

春兒眯起眼楮看了看,看到沈七原本好看的蜜色肌膚呈現一片詭異黑紅;又不放心地伸出小手模了模,額頭也滾燙滾燙啊!

「沈七沈七,起來,你發燒了。」春兒小心肝很慚愧地抽了抽,捏住沈七窄而挺的鼻梁要將他弄醒。

「小翠……小翠……給我叼水來…渴…」沈七燒得迷糊,大腿一跨,把春兒像只枕頭一般嚴嚴壓在了胸膛下。

春兒皮膚滑溜溜的,手感十分之好,沈七身子滾/燙,如此壓著倒覺萬般舒適。一雙修長手指不規矩地將小娘子上下模了個全遍,滿頭凌亂青絲往她馨香頸窩里一埋,薄唇吸吸/舌忝舌忝,又繼續昏沉睡去。

你個懶毛豬,癢死個人啦!春兒抹掉滿臉口水,在他大腿根上用力擰了一把。

「啊呀——」只听得一聲淒哀慘叫,下一秒沈七便晃著胳膊鬼一般跳將起來。

沈七雖瘦,卻皮厚肉實,這一擰擰得他三魂七魄掉去了一大半,撕心裂肺嗜骨消魂的痛啊!

「嘶——」赤著身子模了模傷口,眨眨黑青青腫乎乎的眼窩子。原本就是不大的一雙狐狸眼,只這一腫,倒只剩下細細的一條小縫了。

鋪著紅綢的床單上,沈七看到一團粉女敕女敕小貓兒正萬般無辜地對著自己看,那高高胸脯一起一伏的,上頭還罩著一抹好看的小紅肚兜……再眨巴眨巴往周圍一掃,不大的房間,浴盆子、木屏風、椅子桌子滿地胡亂歪著倒著,濕漉漉水漫金山似的一大片。

是傻妞,沒錯!是可惡的八公縣,沒錯!

真是腦袋漿糊了,方才竟然還以為是咱家小翠……沈七嗚呼哀哉,天爺兒,幾時才能醒來不再見到她?

修長雙腿一躍撲騰跳下了地,也不顧滿地水花亂濺,胡亂撿起地上濕搭搭的衣服就往身上套︰「起來起來,走走走,今天帶你去回門。」

他身材修長脊背筆直,那濕嗒嗒的衣服掛在身上,瘦瘦長長的一條,就如同河里剛爬出來的餓了數天的落魄水鬼一般,看著萬般可憐,也看得春兒越發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春兒趕緊踩著滿地水嘩嘩,從櫃子里取出干淨衣服給他換上︰「沈七,我胖子爹爹很勢利,你穿太寒酸了會被人看不起。」

口中說著,又十分自覺地給自己換了件水粉色的新衣裳。收腰的時興款式,袖子口一針一線繡著她最喜歡的茶花圖紋,倒十分符合時下的滿地春/色。

小娘子新裙上身,細腰盈盈,端端曲線,靚麗而又不失清雅,看得沈七很苦悶,憑什麼次次打架受傷的總是自己,她卻還日漸白女敕得滴出水來?

沈七很煩躁地斜斜瞄了一眼︰「我那兩撇胡子呢?」

「不知道。」春兒仔細盤著圓圓小髻,又在上頭擦下一只雕花小木簪子,頓時嬌俏之姿愈顯。

「哼,以後再私自亂藏我東西,掀了你的皮!……敢在外頭胡說我秘密,不僅掀你的皮,還要喝你的骨頭湯!」沈七鑽進床底,從牆角縫隙里拼命扯出兩撇髒胡子,瞪著黑青青的眼窩子齜牙咧嘴凶形畢露。

最恨便是這油鹽不進好壞不分的半傻子,好心給她抹背涂藥,不過才不小心模了模她的小櫻桃,竟然兩爪一伸就撲將過來,害得他一夜不得安寧……哀哉,怒哉,簡直無可理喻無法溝通!

夫君的模樣像極了一只去了毛的邋遢老狐狸,唬得春兒大熱天竟渾身將將打了個抖。春兒趕緊抓了一把瓜子,「嘎蹦嘎蹦」磕出了屋。

「哈嘁——」

屋外暖暖日頭普照,算命先生沈七爺對著陽光揉了揉黑腫眼瞼,伸了伸燒得發沉的長胳膊長腿,自在前頭扭扭歪歪擺著步。

夫君不理人,心虛的春兒連忙跑前幾步拽住他的大手不說話。

掌心里小手軟綿綿,如只蠕動的小毛毛蟲。沈七斜著眸子瞄了瞄,他的個子高,春兒不過只及他肩膀,因見小娘子臉蛋粉撲撲似能掐出水來,又想到往昔俊雅風流的自己,被折磨得面色紅焦、眼窩子黑青像只邋遢老鬼,惱火地一把甩開春兒道︰「走開走開,自己走。」

春兒似如未聞,繼續不懈牽之。

正是上午時分,巷子里人來人往,盡是些淘米洗菜的閑雜婦人婆子。只當是新婚小夫妻倆恩愛纏綿不知羞,竟當眾調著情,一眾婆子便紛紛捂嘴諂笑開——

「嗤嗤~~,看到了吧。都說那傻子克夫吸陽氣,你看看,這才兩個晚上,沈七小子就被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是啊是啊,可不就是~~听隔壁的說,連著兩三個晚上折騰得沒命沒休,便是小娘子叫得還小聲些,只那半老爺們聲音反倒如同打雷一般淒慘~~」

「嘖嘖,沒想到她一傻子,倒比咱還懂人事兒~~」

想到那內里頭的各般肢體/肉//搏,好事八卦的婆娘們自是在二人背後戳著手指頭唧唧喳喳意//婬開。

「走快點。」沈七恨得齜牙,憤怒挺挺脊梁骨,大手拽緊春兒拐進了旁的小道。

這可是夫君第一次主動拉自己呢……掌心里溫溫熱熱的,又暖又舒服,春兒磕著瓜子賊賊笑得很甜蜜。

「喲喲~~快來看把不住馬/子的瘦竹竿~~~喲喲~~老牛吃女敕草,吃不到反倒嘴邊兒跑~~」不想安靜的小道上卻忽然沖出一隊光小娃兒,各個手舉小竹鞭跟在後頭編著小歌嘲笑開……

深呼吸深呼吸……忍,我忍,忍一時之痛享一世之福——!!

那廂某只發燒的狐狸已經氣得睜不開眼了。

————————

禾家大宅位于城南,離著街市並不十分遠,佔著七八畝的大面積,白磚青瓦遠看倒也很是氣派得緊。

四月末的天氣已然十分潮悶,大院當中的葡萄架下擺著兩張大桌子,一家老小正按著各自身份地位分桌而食。附近枝頭蟬鳴一片,靜謐祥和,只余了老財主罵罵咧咧訓兒子的聒噪嗓音。

卻說禾大富最近很是春風得色,先頭听臨縣二閨女來信,說家公大病,想是日子不久遠。那柴家的老主母多年前就病故,眼下公的又病,想來二閨女當家的日子已近在眼前,日後少不得能撈點生意上的好處;

加之敗家的傻吃貨又被甩出,不僅嫁得順心,反還為自己撈了個正義的好名聲。如今在八公縣小小一方土地,出個門也有人同自己主動招呼了,比之盡遭縣民白眼唾棄的馬大炮不知道好出了多少倍。

想到仇家馬大炮那28歲的胖姑娘還在家苦巴巴窩著,自己16歲的克夫傻貨卻已輕松出了手,禾大富心里那個得意啊。只奈何獨苗兒子不爭氣,馬大炮最近死嫉妒著自己,正愁找不到借口訛上一筆銀子呢,他倒好,偏偏往槍口上撞。

禾大富戳著兒子腦門罵︰「你說你惹誰不好?偏和人家馬大炮的鱉三兒子過不去做什麼?!不就一個女人?只這一打,白白又讓那潑皮訛去了上百兩醫藥費不說,還得老子巴巴的哈下老臉去賠罪……你你你、你就不能長點腦子麼你!」

「他罵我祖宗,不打他不痛快!」腦門被老爹戳得生疼生疼,少年禾俊熙自顧自端起碗勺喝了口補益銀耳湯︰「……再說了,馬大炮那老混蛋不也是總欺負您麼?兒子這可是替你去討公道了,真是……爹爹一點也不識好人心!」

「別給老子找借口,眼看著州考在即,也不懂收心回來念念書,枉了老子頓頓銀耳燕窩給你補身子,盡掏給那些下/三/爛的婊//子。」禾大富身穿敞胸大白褂,抖著滾圓滾圓大肚皮,因見寶貝兒子埋頭喝湯不理人,一把搶過碗「咕嚕咕嚕」自己喝下了肚。

「再爛,爹爹你不也常去麼?兒子可沒少見你。」見爹爹耷拉著下巴吞口水,禾俊熙又討人厭的添了一句。

「你你你……你還敢說老子,也不看看你穿的吃的花的都是誰的?」被戳了短處,禾大富抹了一臉油膩膩的汗,干脆抬起大巴掌往寶貝兒子的腦門上蓋了下去。奈何心中寶貝他的小獨苗,那大巴掌半途中又拐了道,生生打在自己大腿上。

「嘁——」對面大夫人魏明芳十分不屑地剜了一眼,起身回後院。

「哎喲,老爺你這又發著什麼大火哪?」青石小徑上,管家老王哈著腦袋弓著老腰顛顛跑了來。

「嘛事?」禾大富懊惱歪了歪大嘴。

「姑、姑爺……三姑爺來了……說是,要、要退貨……」老王最怕主子這副嘴臉,趕忙顫巍巍指了指身後。

禾大富斜著小眼一瞄,果見桃花樹下站著一高一矮兩個碧人兒。那矮的,自是粉女敕女敕桃子一般笑著的呆傻蠢貨,嘴里嚼著肉粽子,正吃得噴香噴香;

只那高的,青布衣裳半吊,一臉胡子邋遢,狹長眸子黑黑腫腫得只剩下兩道細縫。才不過兩天未見,兩腮都已凹進去了不少,原本清俊臉蛋也燒得焦紅焦紅一大片……

嘖嘖,不堪啊不堪……造孽的傻貨,看把你男人陽氣耗得不成人樣!

老財主先前本還不太相信傻閨女是克夫的,只今日這一看心里倒是一百萬分篤定了。好容易把個掃帚星打發出去,哪兒還能讓人再送回來?

禾大富低頭想了想,肥臉抽了抽,趕緊撈起大蒲扇在兒子上狠狠拍打起來︰「你個敗家子!不肯好好念書,盡知道吃喝嫖/賭,看老子打不死你!好好看看你三姐夫,人要模樣有模樣,要才干有才干,你要能學上哪怕半點功夫,何用老子這樣操心!」

「咱家的敗家子又不只我一個,爹爹別每次只顧著打我啊……」禾俊熙淡掃算命先生一副狼狽模樣,早已將老爹那點滑頭心思猜透。

彈跳著躲閃開,偏還要故意挑了眉激將道︰「怕只怕我真學了三姐夫,娶上個半傻子,你倒反要抹脖子上吊了……得咧,我得走了。好爹爹,再給點銀子花花。」

「銀子銀子!你當你老爹我是座金山哪?!照你這樣搬,不出兩代就被你搬空咯!那馬家的幾代欺負咱,你也不知考個官職回來壓壓他,替你爹出出惡氣?小小年紀就在外頭置了宅子,便是有多少銀子也不夠那小狐狸精花哨!」

禾大富這廂哪兒還敢放兒子溜走,那扇子越拍越使勁,邊拍邊罵著,竟是要將兒子往後院方向一路打藏而去。

老滑頭,想跑?沒那麼容易!沈七雖燒得不清,卻還尚存著點理智,見那奸詐老頭作勢要跑,修長雙腿一邁,長臂一伸,便將禾大富巨胖的身子嚴嚴擋住了去路。

「禾老爺留步……先別急著去後院,且听七爺我說上兩句!」

燦爛日頭下,只見他清雋不見,優雅無影,嗓子還澀得如同半百老頭。

「嘿嘿~~賢婿啊賢婿,賢婿你怎麼才來了?早知你來,老丈我該多備點好菜才是~~」知道逃不過,禾大富趕緊諂諂陪起笑臉。

狠狠踹了一腳身旁顫巍巍打著抖的管家老王道︰「作死你個老王!姑爺來了也不知招待?還不快到廚房吩咐下去,重新上幾道熱菜,今日我和賢婿要好好吃上幾杯。」口中說著,抹了把油膩膩的汗便將沈七把桌邊領。

那廂傻閨女春兒不知何時早已自顧自坐下吃開來,左手雞爪,右手粽子,噴香噴香。

沈七昨晚一夜鬧騰,自是早已餓得不行,找了個離傻妞遠遠的位置坐下,自端起碗勺也要盛湯。只那燒得發麻的手指卻十分無力,蒼白蒼白在空中打著顫,看了讓人不由心生罪孽。

禾大富眼尖,趕緊戳著春兒腦袋道︰「吃吃吃,吃死你!還不快坐過去給你家男人裝飯?」

「哦哦。」春兒提溜著眸子想想,也覺得很對。板凳挪挪,往夫君身邊賴皮一坐,遞去一碗潤肺銀耳湯。

「哼,便是吃了喝了也沒用。這親我今日定還是要……」沈七才要張口說話,一勺子湯已經將口嚴嚴堵住了。

好樣的!禾大富樂,暗暗在桌下踢了提閨女。

那廂禾俊熙好笑地看了一會戲,因見大夫人小姨娘們都已嫌惡走開,便自向老爹褂子里掏出兩錠銀子,吊兒郎當往大門口方向去。

「哎喲我的爺,您小心著點喂~~~」管家老王模了模被少爺撞得老痛的肩膀,老腿顛顛跑了進來︰「老爺老爺,菜來了。」

「什麼老爺?……該死奴才,還不快給新姑爺端去!」禾大富捋了老王一腦袋,親自將飯菜端到沈七面前︰

「嘿嘿,賢婿你吃著喝著,若是吃不飽,一會再帶兩只燒雞回去……見你近日氣色似乎不錯,紅撲撲的挺滋潤,我這廂便也放心了。臨江邊有個小鋪面,你若是肯同春兒好好過日子,我倒是樂意便宜些租給你……」

「別!便是送給我我也不要!」好個小氣老頭,沈七抬手一擋,不想傻娘子一勺子銀耳湯又灌進了嘴里,「呼嚕嚕」直往嘴角淌,淌得新換的青布衣裳水漬點點。

平素最是講究之人,沈七更加懊惱了,只覺原本胸口的焰火騰騰騰又升溫了好幾倍,嗓子里越發出不了聲兒來,瞪著小眼縫氣若游絲道︰「先別說什麼過日子!……這日子我是不、不過了!反正我也沒把這傻貨睡了……今日來,就是,就是要退、退……」

「你個呆子!怎才兩天就把你男人餓干了!還不趕快倒酒!」哪能讓「退親」二字說出口,禾大富豁然起身,掂著西瓜肚,越過幾盆湯,趕緊朝女婿嘴里硬生生戳進一只大雞腿子。

那廂春兒也知趣地往夫君嘴角邊余下的空隙里,很體貼地倒進一杯水酒。

酒肉並齊,一對無賴父女一左一右喂得某個算命郎上氣不接下氣,因著口郁心結,急火攻心,終是可憐巴巴兩眼一翻,軟趴趴暈倒在地。

……

「哼,老子還就等著你暈了!……蠢貨,你沒被他吃成?還是他嫌棄你?」禾大富拍拍,揣了一腳三女婿清瘦身板,凶巴巴模了模鼻子。

「咕……」春兒楞了一楞,想到夫君那只極可怕的壞東西,趕緊哈下腦袋啃雞腿︰「他嫌棄我。」

「哼,也不看看自己那半老邋遢模樣,白送你個黃花大美人,你倒還想再退回來,沒門!」禾大富唾了一口,嘴里罵著,又瞄了瞄對面傻閨女那副呆傻吃相,心中竟忽然冒出一絲絲罪孽感……嘖嘖……然,也只是一瞬間的一小絲。

他的身子壯胖,肥臂隨意一提,便將新女婿清瘦身板端端架在了肩膀上︰「今天你也別回去了……老子晚上給他下點猛料,等木已成舟,看他個王八蛋還敢嫌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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