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當關 第25章 五好相公+小荷勾/引

作者 ︰ 塵殤

人閑了嘴碎,八公縣近日忽然掀起的一條特大新聞,更確切點說,應該是緋聞——

緋聞源自某過了氣的花魁兼老鴇酒後「不慎」吐真言。據老鴇親眼目睹,那悅香閣美得不可方物的木姬小姐原是百合人士,平日不見她來月事,亦百般說服她賣身不成,歸根結底都因她好女風;而那與之赤/果/相親、同榻共枕者,則更為驚爆眼球,竟是禾家既克夫又呆傻的三閨女禾春兒!

卻說四鄰八縣這上百年來,大到青陽州小到杏花村,好男風者向來不在少數,遠者如州上的老秦員外、黃鄉紳、李老學究,年輕時就明了保養小倌;近的如縣太爺的寶貝兒子馬翰文,那是全縣無人不知的男女通吃貨色;還有禾家英俊儒雅、二十五歲不娶妻且毫無緋聞的表少爺楊鳴遠,傳言也是隱匿著的攻。眾多男風愛好者不可細數,卻唯獨沒有听說過哪個女子喜百合。

是以,為防止老鴇故意扇風造事,有好事者便特特花了上千兩銀子上門親口打探,以求確認。小木姬本人對此笑而不語,末了,只淡淡給出一言︰「那丫頭一身皮膚倒是極好。」自此,便開始每日譴人定時往春兒的小院送粽子。

嘖嘖,默認等于承認,何況你如此殷勤討好?好在,小木姬自來美得難分陰陽,男女皆愛,人們對此也甚是寬容和理解。

只傻妞春兒一時間便成了男人嫉妒、女人羨慕的風雲人物。八公縣私下暗暗掀起一股呆傻潮,結了婚的婦女時興款式極簡單的小圓髻;姑娘們開始淡妝素裹並喜撓手心木呆笑;男人們,則流行穿起了水紅色的貼身小裳。

苦卻苦了身為相公的卜算沈七。沈七如今無論走到哪兒都被人戳脊梁骨,有人崇拜之,表示身為小木姬相好之人的相公,是件至高榮幸之事;有人同情之,一個男人看不好自己老婆,反被旁的女人拐了去,還不如找顆歪脖子吊死;有妒忌者則暗地磨牙,沈七必是自己看上了那仙女,得之不成,便使計讓傻妞曲線求/歡。

眾說紛紜。

奈何當事人沈七卻臉皮堪比銅牆厚,如沒听見一般,繼續每天眉眼彎彎大街上算著卦。于是乎,坊間堵坊里便漸漸押開了賭注,大半數人賭傻妞不出兩月,必棄沈七爬上木姬仙子的床;小半數心地善良者,則昧著良心賭沈七必用真情挽回娘子之心。

那廂男女老少八卦日盛,春兒本人對此卻無甚不適,為了揪出沈七的狐狸尾巴,她少不隔三差五跑去悅香閣听曲求經。然而,事實很殘酷的證明,沈七是沒有尾巴的。戴了綠皮帽子的沈七不僅沒有將她揪起來掛在樹上打,反倒對她日復一復的體貼起來。

卻說春兒自發燒那夜後,時常晨起時兩腿酸軟、肌膚淤紫、小唇紅腫。體貼娘子身體不適,這日,沈七便將滿院子的大小母雞全殺光了,修長手臂亂舞,在將二雞凌遲數刀後,沈七將一只老的炖了湯、一只小的切成細丁丁預備干炒。

不大的廚房里,春兒悠哉喝著老母雞湯,眯眼看沈七腰扎小圍裙、頭包花頭巾奮力炒著小母雞。沈七臂長力大,齜牙森森炒得鐵鍋「鏗鏘」直響,眼看白/女敕女敕的小母雞都快被炒成黑木耳了,怕他心中暗藏嫉恨,不甚走火入魔,春兒忙惴惴道︰「……阿七,男人和女人結了發叫夫妻,那女人和女人結了發叫什麼?」

「吭——」鐵鏟瞬間一頓,濺起數顆金星。沈七抹了抹滿臉鍋灰,往小母雞上撒下一大把胡椒面,精致嘴角彎彎,笑得甚是溫柔︰「這個~~,必定是姐妹了。」

「哦,」春兒點點頭,又問︰「那結了發,月兌了衣服睡覺的兩個女人,又叫什麼?」

「刮當」鐵鏟的木把手忽然斷了,半壺鹽不慎翻進鍋里。沈七嘴角抽了抽,往鍋里倒下一碗火紅火紅的辣椒水,狐狸眸子彎彎如若純真孩童︰「母女……娘子,成年女人光身子一起睡覺,是會長痔瘡的。」

口中萬般誠懇著,又將那焦黑的雞丁盛出滿滿一缽道︰「娘子時常听那老/婊彈琴養性,為夫心中甚是感激。左右你也白吃了人家那麼多粽子,這缽‘千刀萬剮小雞丁’,你便拿去送她吧,也當是為夫廖表點心意。」

難得沈七主動送人吃食,春兒心中甚安慰。一缽滾燙雞丁遞至眸下,春兒瞄了瞄沈七兩排白牙,再一看他腰件那把明晃晃的殺雞刀,雖然炒得黑如木炭,聞著酸酸辣辣倒是挺香,當下兩手一捧小步顛顛就來了悅香閣。

悅香閣里,小木姬一襲月白紗質夏長裳,半靠松香軟榻,正悠然修著手指甲,見春兒來,慵懶起身一笑,一眾丫鬟便曖昧笑著各個退了出去。

小木姬撫額,淡含笑如春風︰「來了麼~?」

「來了。小母雞,這個‘千刀萬剮小雞丁’送給你。」春兒木呆呆點了點頭,將雞肉一遞,坐等小母雞生氣。如果小母雞生氣,沈七就是赤果果的報復,他就一定藏著狐狸尾巴。

哪想小木姬卻雙眸一亮。

倒是第一次見這丫頭主動送自己吃食,小木姬心中甚歡喜,掂起筷子輕嘗了一口,柳葉眉深深一擰一皺,嘴角抽了抽。

春兒一瞬緊張,拽緊小拳兩眼水汪汪。

小木姬卻又眉眼彎彎贊道︰「呵,美味~~,味道是極好。」當下速速命人將余下的雞丁裝入西域琉璃瓶里,決定將春兒的第一份禮物保存下來每日觀賞之。

臨走時,春兒拎著小母雞贈的一只「人/盡/可/夫小翠鳥」,心里默默有些動搖︰也許,小木姬口味有些獨特。

雖然那小翠鳥當日就被沈七拔了毛,烤熟了吃掉,但春兒自此卻得出一個結論︰沈七如今心胸寬廣,不再胡亂害人,有進步。

心中歡喜。繼而她又發現,沈七不僅不胡亂害人了,他還視金錢如糞土。

因知曉春兒與小木姬的親密關系,如今青陽州附近的紈夸子弟為了討好仙子,少不得時常送些衣料首飾與春兒攀攀關系。春兒對于這些禮物,受之迷糊,便悉數退給了小木姬,並老老實實寫上各家公子姓名;然,小木姬卻回回將禮物雙倍退回,並委婉附言之「既已結過發,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

眼看著一堆只看不中用的綾羅綢緞堆得滿床都是,春兒對此甚發愁,沈七卻長袖一挽,一日內便將它們悉數解決了個干淨。

比如那件紅狐狸毛披風,沈七將它送了患風濕的90歲梅大娘,只收她二只白蘿卜;又將兩只墜紅珠的精致小銀鈴,免費安在李老瞎子的拐杖上引路;一顆百年老參,送了隔壁王香花的老爹過生辰……只恨不得所有小母雞的禮物都在眼前消失無影。

沈七道︰「千斤散盡還復來,錢財乃身外之物,不能讓這些身外之物擋了娘子睡覺的床。」並笑眸彎彎送了她一件蠶絲小兜兜,逼著她每晚睡前必穿上。

雖小兜兜太薄,第二日睡醒後少不得又兩腿發軟,小唇腫腫,春兒卻又驗證了一點︰人的本性難移,沈七既色心不改,必然沒有裝狐狸。

于是乎,沈七的尾巴又被劃去了一條。

不僅如此,沈七還愛國愛民,輔助官府破了個跨國大案。

八公縣在馬大炮的殘暴治理下,向來太平和樂,雖偷人爬牆的事兒不少,平日里事關人命的案子卻幾年難得一見。然前些日,不少人家的閨女卻莫名其妙失蹤了。

馬大炮為此急破了頭,那些失蹤的閨女不是傻子便是瞎子,要麼就是啞巴,根本無處打听。正愁得不行時,忽然某個雨夜,官差卻抓來幾個外族齷齪大漢。大漢們個個捂著褲襠在大街上活蹦亂跳,那褲襠里的玩意一會兒硬一會兒軟,見著姑娘就沖上去亂抱亂啃耍流氓,嚴重擾亂百姓安寧。

馬大炮怒極,狠狠打了各人八十大板,再嚴刑一拷,卻原是多年在中原販賣人口的大團伙,皆因被沈七算出來頭、下了迷藥,這才誤打誤撞抓進了衙門。

馬大炮一舉破下大案,得了上司褒獎,少不得將沈七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事跡好一番表彰。那找回親人的鄉民便合伙湊銀子,抬了面「神機妙算」的大匾將將送上門。

是以,沈七一時又成了正義的化身。一連串好人好事下來,那先頭倒向小木姬身邊的人,又漸漸改向他靠攏了。

春兒欣慰的發現,沈七如今雖街頭巷尾名聲大好,卻一點也不侍寵而驕,對自己反倒越發專一起來。

從前他兩撇胡子還在的時候,出門必定不和自己同道走,唯恐別人笑他娶個傻妞;且無論胖瘦高矮,但凡女人見他,他都狐狸眸子彎彎拋媚眼笑,美其名曰「擴散人氣,好賺銀子」。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沈七但凡出門必定帶她,手牽著手、目不斜視不說,還絕不多看旁的傻婦傻姑一眼。

眾多殘酷的事實表明,沈七後面是沒有狐狸尾巴的,春兒心中甚歡喜。只是,有一點她卻十分發愁,那就是她從未謀面的情敵——小翠。

眼看著日頭都要爬上山崗,可是床上某人卻還捧著小木姬送她的那只白狐狸毛小玉簪,口中「小翠、小翠」念念有詞著,那割肉一般的眼神就跟別人欠了他一萬兩銀子一般。

唯恐他相思成病,春兒只得道︰「沈七……我胖子爹爹家有兩個小翠,如果你實在想念,不然、不然我去問爹爹要了來,借你玩兩天可好?」

「不要。此小翠非彼小翠也~~~」沈七頭也不抬,翻個身繼續囔囔碎語,一雙狹長狐狸眸子眯眯,眼里竟是酸楚惆悵︰「娘子好自私,自家和青樓女子搞私情,還不許我想想舊情人~~

不想,話音才落,門外卻傳來一聲清脆嗓音︰「公子~~可是在叫奴家?」那麼柔軟的。

春兒一喜,是小翠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新章小荷勾/引

小翠粉衣綠裙,盈盈裊裊立在門外,雖小尖臉貓眼圓嘴,一副平踏面相,膚色卻是挺白。此刻那白臉上莫名泛著淡淡粉暈,一雙眼楮抬起來又低下去,嬌羞得不行。

她是才來的,小院不大,那薄薄的磚牆隔音十分不好,里頭一方言語她听得明白。平日小姐總戳她腦門罵她騷、罵她丑,怎麼也想不到,當日不過在後花園見過沈相公一次,他竟能心心念念將自己記得這般牢,自然是出乎意料的欣喜。

春兒步子顛顛出了房門,見到的便是一張粉白相間十分羞澀的小尖臉。抿了抿小嘴,有些掃興,其實她是想將老王管家的五歲干閨女小翠借來的,小丫頭臉蛋圓圓像只紅隻果,最愛學大人說話,可愛得不行。

春兒抬頭看天,問︰「小翠,你是來找我相公的麼?」

「是……,」小翠嘴角彎彎服了服腰,因見身旁王管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趕緊又添上一句道︰「是、是我們小姐要找。」

她是杜小荷從青樓跟來的女婢,故而喚她「小姐」。杜小荷雖年紀小小,心眼卻是十分多,唯恐帶個漂亮丫頭將來被翹了牆角,這才特特挑下她這個普通貨色。

「哦,什麼事?我夫君很累,睡著了。」春兒皺皺小眉,眼前浮出那日後花園小荷姨娘手拂香帕,調戲沈七的一副風/騷作派。

那廂一旁老王管家見吃了閉門羹,趕緊哈著老腰腆笑道︰「誒誒~~是、是這樣的三小姐~~~小太太近日常夜半噩夢,心慌難寐,老、老爺唯恐她著了什麼妖障,這才讓請三姑爺去屋里看看,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好趁早化了它去~~~」

老王說著,一雙細眼便向院外瞟瞟,又踮起腳尖向屋里抬高了聲音道︰「三姑爺~~三姑爺可在家?」

「在。不去。」床上沈七繼續迷戀著那一小撮白狐狸毛,頭也不抬。對杜小荷那圓團團的騷狐狸精他可沒興趣。

「七相公~~奴家求求你了,我家小姐近日情況糟糕得不行呢~~」听聞里頭沉悶聲響,小翠小臉一紅,佔著沈七對她的好感軟語求情道。

那聲音軟得如化開了的蜜。听得老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打你個死丫頭,不分尊卑!七相公是你能喊的麼?」老王管家叱了一句,又越過春兒往床上「咚——」一聲扔去幾顆碎銀,諂媚笑︰「嘿嘿~~煩請三姑爺辛苦跑一趟則個~~」

沈七不語,一雙狹長眸子卻斜斜向那銀子瞄了瞄,白燦燦的,閃著光,似乎有那麼七八兩。

當下那修長的背影便微微動了動,聲音萬般慵懶道︰「嘖嘖~~,我神機妙算沈七爺,大老遠跑去城南一趟,竟只值這點銀子?……還不夠我家娘子兩只雞腿錢。」

說著,便掂起銀子朝門外老王不屑扔去。

老王手鈍接不住,幾顆碎銀被扔得滿地打滾,滾得四只小鵝崽「嘎嘎嘎嘎」直交換。老王甚無奈,跟著鵝後面邊撿銀子,邊將細眼又往院外瞟了瞟。

那破舊茶色木門後便弱弱伸出兩個胖指頭,有粗嘎嗓門壓低了聲道︰「兩個……最多再給他兩個……」

老王眼花看不清,只將那胖手看成一個團,只得下了狠心向房門扔去兩顆銀元寶︰「是,是小人思想不周~~這二十、二十兩還請七爺笑納~~煩請跑一趟則個~~」

「好說~~」二十兩銀子掂在手心,確實有些分量,沈七這才悠哉悠哉從床上爬了起來,因見傻妞兒小嘴嘟得老高,便又好笑伸手捏了捏︰「嘿嘿~~,多吃點醋可白皮膚。乖乖在家,等著相公我回來給你買肉吃~~」

一雙狐狸眸子彎彎笑得十分狡黠,自在前頭走開去。

屋檐下,春兒只見得一道青衣背影左搖搖右晃晃,眨眼便消失在院門後。撅著小嘴,正要轉身回廚房,角落里又刺蝟般探出來一顆碩大腦袋,那腦袋上一雙精光小眼向院落仔細掃了掃,見無人,方才腆著大肚子赤溜哧溜跑進來︰「乖乖~~~可把那小狐狸弄走了!」

卻是手提二只新鮮肉粽的老財主禾大富。

禾大富一身長胸大白褂,眉毛彎彎小眼眯眯,語氣出奇的好︰「嘿嘿~~~今日天氣好,方才去鄉下放賬,順道路過來看看閨女~~~不想快三月不見,丫頭你倒是氣色越發不錯了~~」說著便將粽子往春兒手上暖暖一遞,磨著掌心裝模作樣四處打量起來。

兩只眼楮咕嚕嚕,這看看,那模模,一會嫌棄廚房小了,一會又夸院子修得不錯;一會罵沈七不懂生活,把小木姬的禮物散了個干淨,也不懂給閨女留幾件好首飾;一會又夸他大肚,容得了旁的女人。反正三句兩句總不離個「小木姬」。

屋檐下春兒只見得一張碩大老嘴「扒拉扒拉」唱著戲,瞌睡得不行,只得打了個哈欠道︰「胖子爹爹,你求小母雞有什麼事?」

禾大富聞言,那巨肥的身板僵僵一頓,斜眼見閨女就要將兩只粽子吃完,趕緊諂媚笑道︰「嘿嘿~~嘿嘿,寶貝閨女嫁了算命先生,倒是聰明了不少。怎麼才見爹爹來,就知道爹爹有事了?沒枉老子自小那般疼你。」

「哦。」春兒將粽子皮一扔,準備回房睡覺。

臭丫頭,真不給面子!

財主爺嘴角抽抽甚是尷尬,想了想也覺這話說出來有點昧良心,索性也就不裝了,拽住春兒道︰「那個~~過上些日子,是老爹我五十壽辰……去年馬大炮那王八蛋請了州上當紅花旦小楊柳,得意得不行,今年老子就想請人小木姬過來彈上幾首曲子助助興,閨女你看這事兒……」

一顆滾圓的西瓜肚在春兒跟前左晃晃、右晃晃,十分難受,春兒眨巴眨巴眼楮抬頭看天,盛夏的天空陽光烈烈,照得人頭暈。小木姬那樣冰寒的身體……

春兒撓著手心,果斷拒絕道︰「我不去。小母雞不愛出門,她身體不好。」

「嘖嘖~~看你心疼的,彈幾首曲子又死不了人?丫頭你也知道,馬王八多少年壓制老子,當年還差點搶了你媽去,虧得老子嘔心嘔血給弄了回來,不然能有你?這次壽辰要是比他弱了下風,以後少不得被他越發欺負,還連累你弟弟在外頭抬不起臉面……乖女兒,那小木姬近日不是正迷著你麼?你去求求人家,銀子什麼的都好說~~該給多少,老爹我照著給……翻倍給都行!」

禾大富齜著滿口黃牙胡亂侃著,邊說邊拿一雙精光老眼暗暗打量,不想卻見那傻貨如沒听到一般,頻頻打著哈欠裝瞌睡。該死的,方才老王那糊涂蛋錯將二十兩大銀送了小狐狸,這會自己還割肉疼呢,可不能什麼都沒辦成就打水漂了!

當下只得跺著腳,惡狠狠使出最後一招殺手 道︰「你娘那天也會下山來,要是不將小木姬請來,老子就把大門小門全都鎖了,狗洞子都不讓你進去!你自己看著辦!」也不再羅嗦,拍拍挺著大肚子,氣洶洶就走了。

留下春兒木呆呆站在屋檐下,十分為難。掰著指頭算一算,真真好幾個月沒見過娘親了,最後一次見她是年前給她送米糕,可是她卻把自己親手做的米糕送了小尼姑,只讓自己在牆跟上從白天坐到傍晚,一句話也不肯同她說就走了。

春兒想了想,又忽然不想睡覺了,取了盆子碎步顛顛就去江邊洗衣服。

————————

禾家老宅里,沈七青衣翩翩跟著小翠一路亭台樓閣、回廊曲折,往後院方向走。

那小翠一路小腰裊裊,雙眼含春在前頭扭著步,只恨不得將自己忽然化作一條女蛇,將將纏到身後美男身上。

沈七何等人物,早將那點心思看得分明,心中雖鄙夷,也只當笑話一般看著,一雙狐狸眸子邪魅上挑,十分之壞。

小翠怎知這些,見七相公對自己那般笑,只當他心中有意,自是越發盈盈裊裊得過分。好容易來到後院小閣前,一扇雕花紅木小門輕推,刺目陽光下,只見得里頭一片灰蒙黯淡。

「七相公~~奴家就送到這里了。」小翠福身,聞見男子身上一股清新味道,險些步子一錯絆倒。

沈七勾唇,搖著鵝毛小扇悠然抬步跨進。小房里燻著香,滿室紅羅帷帳,窗門緊閉,微微有些悶,床上躺著個圓臉少婦,身覆薄毯半/果/酥/胸,臉色雖略顯蒼白憔悴,只那櫻桃小嘴卻抹得鮮血一般通紅通紅。

沈七看了看,對這樣老生常談之計甚是無趣,轉身去開門。

那廂身後人趕緊急急低喚︰「七相公別走~~~」聲音甜膩,軟趴趴像被抽光了骨頭。

「呵~~不是捉鬼麼?我倒覺得像要抓奸/夫/婬/婦?」沈七挑扇回頭,精致薄唇分明笑得如若春風,卻又看得你像被扒光了一般無地自容。

平日見他對那傻妞萬般調侃取笑,只當是個滑頭的風流角色,竟從不知他還有這般冷冽一面。杜小荷微微有些發窘,忽然又想念起她的遠郎來,楊鳴遠待人雖心思頗多,卻是真真溫柔的;不比這算命先生,漠視群雄一般高傲。

當下委屈拽著胸口,撂開被子盈盈步下床︰「七相公為何方才進來,就要出去~~」

「嫌熱。」沈七也不惱不急,自找了張凳子坐下,挑眉淺笑︰「小姨娘這屋里倒是沒鬼,不過心中卻像藏了個鬼~~~嘿~~」

「呵呀~~相公哪里話~~奴家便是心中有鬼,也是因那日見了你,百般舍放不下,這才心郁成疾了麼~~」杜小荷卻已然來到他身邊,涂著一雙鮮紅丹寇的手指蛇般撫向沈七寬寬的肩膀,曖昧捏將起來,邊捏邊慢慢往脊背下方移。

她自小在妓院里頭被訓練著,男人身上哪些地方最容易被挑將起來,她最是知道。

灼熱的氣息在沈七耳旁噴灑著,濃艷脂粉香燻得人想嘔。

美人計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角色。沈七厭煩挑去幾只圓短手指,斜眼瞟了瞟那騷/婦寬松睡裙下的腰胯,干脆挑明道︰「得~~不說爺家中候著清秀嬌妻,對你從無一點興趣;便是小姨娘這模骨的技巧,也不及爺的二分火候。你若再使這些齷齪伎倆……」

口中說著,狀似隨意地掂起一盞青花茶壺往地上悠悠倒去。「茲——」干淨的青磚地上赫然騰起一道紅煙,「……哼,就別怪你肚子里的小東西性命不保。」

冷冷的話,嚇得杜小荷猛然愣怔,一濃艷圓臉瞬間垮了下來。肚子里的冤家如今已有三個多月,再下去怕是藏不住,可恨那遠郎近日越發躲著自己,竟是連面也不肯露上一個;本尋思著要挾這算命的幫襯自己一把,不想還沒開始又被算穿。

當下心灰意冷,只覺孤苦伶仃空落無助,潸潸然泣道︰「嗚~~奴家真是好生命苦~~~生就貧寒人家,一碗米湯也喝不上,可憐哥哥又病,四歲上被賣去青樓,九歲還沒長開便讓黑心老鴇逼著破了身~~

還、還以為嫁了老爺能過上好日子,不想老爺~~~嗚嗚~~~老爺他又這般懼內。想他如今年紀又老,我一弱女子無依無靠,若然是個女兒,在這樣黑透了的大宅子里,少不得又是三小姐一般的下場……不,只、只怕連三小姐的下場還不如。只求……奴家只求公子開開恩,將我卜一卦,看看來日是生兒還是生女……若然是個女兒,奴家、奴家這便讓她去了……」

杜小荷說著,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地,「砰砰砰——」就是三個大響頭,再抬起時額上已是點點血跡。

沈七輕煽鵝毛小扇,一雙狐狸眸子微微斜覷,看戲般將她好一番打量。因見她滿面妝容被淚水蹭得孔雀般花綠,那花綠下的肌膚甚是蒼白,此刻倒像個正經小婦,丁點風騷全無了。

畢竟也不過才是個十五歲的女人,經得起什麼風雨?當下便道︰「嘁~~早說不就是了,何必賣弄這些下作伎倆?不過~~我那算卦可是個騙人的伙計,這廂給你把把脈倒是可以。」

說著,便讓她覆過手來。

杜小荷泣得圓潤肩膀一抖一抖,因見沈七不像說笑,便也很規矩靜靜坐了下來。

……

片刻後,沈七收了掌︰「男孩。」

「呵……」杜小荷月兌力般松了一口氣,兩手掌心緊緊一握,忽然又蹦了一眶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謝謝!謝謝三姑爺!嗚嗚~~這個孩子若能活下,奴家定讓他記您一輩子大恩大德!絕不食言!!」

說著,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忙急急站起從屜中取出幾只珠寶首飾,雙手遞至沈七跟前道︰「奴家是小妾……這些東西,也是好容易才存下的,雖說上不得台面,好賴送給三小姐做個小禮……只希望姑爺勿將今日這些說、說……」

「得~~爺的女人若需要什麼,爺自己買給她便是,這廂便告辭了。」沈七推回,那傻妞可不像旁的女人,給她珠寶不若直接給她買上幾顆粽子。

忽然想到那妞的呆傻吃相,精致嘴角莫名便往上勾了勾,拂了下擺就要走。

杜小荷自然將他那副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既羨慕有不甚酸楚,正要推門相送,「通——」門外卻傳來一聲極細微響動。

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誰?是誰在外面?!」

「小姐,是我~~」甜膩細軟的聲音,是小翠。

……

這小翠,人長得萬般平凡,聲音倒是柔得能化人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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