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 升官發財

作者 ︰ 尼羅

顧承喜不甘心灰溜溜的就此滾蛋。孤零零的站在走廊里,他屏住了一口氣,幾乎咬碎了牙——直到馬從戎推門出了臥室。

像變臉似的,他立刻抬了頭。人在暗處,他料想對方也看不清自己的面目詳情。而馬從戎先是抬手對他做了個安撫的手勢,隨即走到了他的身邊,攬了他的肩膀且行且說︰「沒大事,大帥說了,外人伺候他,他不習慣。」

顧承喜極力平順了呼吸︰「馬副官,是不是我太笨了?」

馬從戎微笑著搖頭︰「不怪你。大帥不痛快的時候,對待下面人的脾氣是會暴躁一些。不是單對著你,誰來了都一樣。不瞞你說,上個月我還挨過他老人家一個嘴巴呢,我這樣的他都能打,何況你了。好啦,老弟,別往心里去。這些日子我是月兌不開身回家了,你有事的話就來府里找我,沒事的話,樂得清閑幾天玩一玩,對不對?」

顧承喜低著頭苦笑︰「馬副官,你看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馬從戎持久的拍打著他︰「老弟,實話對你說吧,大帥那一嗓子可能是吼給我听的。你不知道,大帥在我這里,性子是特別的急。我在他屋里連軸轉了好幾天,他不出聲;我剛離開了幾分鐘,好嘛,他老人家就急眼了。真是的,大帥有時候也鬧小孩脾氣。沒辦法,哈哈,沒辦法啊!」

顧承喜心神不定的隨著他笑,同時第一次感覺馬從戎身上有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仿佛是在步步為營的霸佔著平安,和白少爺還不一樣。

平安,平安……其實世上又哪有什麼平安?平安平安,全是他的一廂情願。

馬從戎不能久離,所以送到樓梯口就停了步。顧承喜獨自下了樓。踏過織著五龍捧日的大地毯,他一步一步的見了天日。站在台階上做了個深呼吸,他忽然發現白摩尼押著兩名便衣听差走了過來。听差一前一後,卻是抬了一架木梯子。

快步下了台階迎了上去,他對著白摩尼打了招呼︰「白少爺!」

白摩尼劈頭問道︰「大哥今天怎麼樣?」

顧承喜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氣,訕訕的答道︰「大帥臉上的疹子還沒退。另外……大帥把我攆出來了。」

白摩尼一瞪眼楮︰「為什麼?」

顧承喜壓低了聲音,一臉為難的嘁嘁喳喳︰「大帥……只要馬副官一個人。我想,可能是人家馬副官伺候得好吧!」

白摩尼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他好個屁!媽的公狐狸精,老了就是第二個連毅!」然後他轉身指揮听差往樓上架梯子︰「我等不得了,不讓我進樓,我隔著窗戶瞧一眼總行吧?」

他是說到做到,抬了腳真要上梯子。衛兵不敢坐視白少爺登高上遠,怕他摔著,慌忙去攔。在一片討價還價的混亂聲中,顧承喜悄悄的走了。

白摩尼力克萬難,猴子似的攀援向上。小樓的舉架很高,二樓的窗戶已經頗具高度。白摩尼從小到大,活得比小姐家還要嬌貴,如今算是破題第一遭的冒險。一鼓作氣爬到頂,他一手扶著梯子,一手抬起來啪啪的拍玻璃窗,又把臉貼上窗子往里看。

霍相貞躺在床上,剛剛喘勻了氣,冷不防的又受了驚動,胸膛中登時煩出了一團虛火,抓心撓肝的躺不住坐不起。馬從戎正好進來了,迎面見了窗外的白摩尼,他在驚訝之余當即笑道︰「喲,大爺,白少爺又淘氣了,爬了梯子上二樓,正拍窗戶叫您呢!」

然後他走到窗前,笑吟吟的擋住了白摩尼的視線。白摩尼急了,扯著嗓子喊道︰「你讓開!讓我看看大哥!」

馬從戎轉過身,明知道霍相貞現在怕吵怕鬧,但是故意大聲問道︰「大爺,白少爺想見您呢,要不然,我攙您下床過來,和白少爺說說話兒?」

這句話說得響亮,窗里窗外全听清楚了。霍相貞神情痛苦的閉了眼楮,一股子虛火直攻入腦,燒得他太陽穴跳著疼。竭盡全力的抬手一拍床褥,他實在是說不出話了,只從鼻子里重重的呼出了兩道熱氣。

于是馬從戎一臉同情的對著白摩尼搖頭一笑,隨即伸手拉了窗簾。

白摩尼愣住了,下一秒,他開始瘋狂的敲窗戶,一邊敲一邊喊大哥。不出半分鐘的工夫,他連人、帶梯子,全被衛兵抬走了。

小樓恢復了先前的清靜。馬從戎坐在床邊,握著霍相貞的一只手。霍相貞徹底沉默了,也不再問白摩尼的下落了。

這天過後,霍相貞的疹子開始消退。在此期間留在樓中當差的人,從小雜役到大師傅,全受了賞賜。連門口站崗的衛兵們,都一人得了三百大洋。馬從戎得了半天的假,乘著春風去找了顧承喜。顧承喜獨自住著個小四合院,院子房子全收拾得挺利索。顧承喜請他到上房里坐,他不去,只從衣兜里抽出一張支票︰「喏,全有份,大帥說了,也別把顧承喜落下。」

顧承喜接了這張小票子,知道它的價值,但是不知道它的來歷︰「喲,這玩意兒……不是能到銀行里提錢的嗎?大帥送給我的?」

馬從戎善意的抬手一指他︰「什麼送,那叫賞。大帥的疹子是徹底退了,算是過了一大關。這一回凡是伺候過他老人家的人,全得了賞,你也不例外。兩千塊錢,拿著花去吧!」

顧承喜笑了︰「這——我也沒干什麼啊!我就看了幾天小爐子!」

馬從戎呆不住,忙忙的要走︰「要不然說你和別人不一樣呢!大帥給你優待,你就拿著吧!走了,改天再會。」

馬從戎一陣風似的吹遠了。顧承喜回了房,把支票往桌上一扔,有心感恩戴德,可惜實在是做不到。霍相貞在金錢上很大方,在感情上卻又太吝嗇。

之所以對他吝嗇,想必因為他是「下面的人」,沒有資格,不入流,不配。

又過了一天,他听說馬從戎有了喜事。一個高級奴才一樣的副官長,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督理公署的秘書長。

這個消息讓顧承喜在家獨坐了小半天。末了他告誡自己以後見了馬從戎,要記得稱一聲「秘書長」,萬萬不能再提「馬副官」三個字。

馬從戎喜氣洋洋的升了官,公然在家大擺筵席,賓客之中也有顧承喜一個。顧承喜搭了軍需處長的汽車同行,處長問他︰「我看你和秘書長好像很熟?」

顧承喜很痛快的答道︰「是。當初大帥把我接到北京時,是秘書長給我預備的房子。秘書長體諒我在北京人生地不熟,處處照顧著我。要不然那時候——」他嗤嗤的發笑︰「我連洋車都不會雇。」

軍需處長也听說他救過大帥一命,所以此刻細細品味著他這答話︰「秘書長對大帥也真是忠心耿耿,听說前些天大帥身體有恙,全是秘書長一手服侍大帥?」

顧承喜還是笑,仿佛覺得這都不值一提︰「是,秘書長心細。我當時還想給秘書長幫幫忙呢,結果大帥不用我,嫌我笨。」

軍需處長緩緩的點頭,發現自己的處里藏龍臥虎。顧承喜能和秘書長稱兄道弟,這是個人才啊!

處長忽然愛上了顧承喜。汽車開到馬宅所在的胡同口,胡同里早已停了長長一溜汽車,處長的汽車肯定是進不去了,只能另找安身之處。處長帶著顧承喜先下了汽車,很友愛的和他肩並著肩往里走,一路走一路談笑風生。整條胡同都被東游西蕩的大小士兵佔據了,其中還夾雜著幾個年輕的副官。兩人剛剛走到一半,身邊的汽車車門忽然一開,正好攔住了處長的道路。處長往車中一看,緊接著大笑道︰「連師長?有日子沒見了,你怎麼還住在天津總不回來了?」

顧承喜也跟著處長往車里看,結果只見一個小個子軍人正在往外挪。一腳伸出來落了地,軍人手扶車門往外探身,然而腳下沒站穩,他未等鑽出車門,先來了個踉蹌。顧承喜個子大胳膊長,連忙伸手扶了他一把。處長也跟著說道︰「連師長慢著點兒,這地上全是坑。」

連毅手摁車門站直了身。抬手摘下軍帽,他先是美滋滋的對著處長一笑,隨即上下打量了顧承喜。處長做了介紹︰「處里新來的小顧,也是秘書長的小兄弟。」

顧承喜總听人提連師長,但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對著眼前這個白白淨淨的小個子,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所以干脆只敬了個軍禮︰「連師長。」

連毅一手將軍帽合到胸前,一手攥了拳頭,向著顧承喜的胸膛一敲︰「 ,真高。」

然後他收回手,模了模自己溜光 亮的背頭,同時把顧承喜又重新打量了一遍。顧承喜的確是高,導致他得仰著腦袋看。看完之後轉向處長,他挑著眉毛一點頭︰「小兄弟很不錯,秘書長的?」

處長眨巴眨巴眼楮,隨即哈哈大笑︰「人家是真兄弟,你以為是……」

連毅也嘿嘿的笑了︰「不是我說,他這身量有點兒像咱們大帥。」

處長不敢再和他扯淡了。連毅可以信口胡說,但是處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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