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田氏不見蹤影。
百里念茹到也落得個清靜,她燒了些熱水,洗了把臉,又換上沾上濕泥的衣裳,看到後衫處的暗紅,嘆了口氣,許是適才書瑤那一推,給噌破了。
一切妥當時,天也跟著要黑了。便在這時,田氏仍不見身影。
百里念茹略略一想,便明了,田氏這是跟她拿喬,想要哄她拿出些東西來。再坐得多時,仍不見人送晚膳過來,肚子已是很餓了。不由暗道,要盡快能自由出入候俯才是,這般饑一餐,餓兩頓的可不行。
院子里忽的響起一聲門被踢開的聲音。不待百里念茹起身,房門再次被「啪」的一聲踢開。門開處,便見香薇橫眉豎眸的站在那。
「百里念茹。」香薇咬了牙惡狠狠的看著因為她的到來,而手腳慌亂的百里念茹,「你什麼意思?」
「我……」
「你什麼你。」香薇一步上前,推搡著百里念茹,「你真以為自個兒是什麼少夫人嗎?也不拿鏡子照照,就你這樣的,給少爺提鞋都不配。」
「你……」百里念茹抖了唇看向香薇,似乎因為氣急,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香薇冷冷一笑,道︰「我怎麼了?你也親眼看到了,我已經是爺的人了,有我香薇在的那天,你就死了當少夫人的心思。」
話落,狠狠的一把將百里念茹推倒在地,重重的啐了口痰,返身扭了腰身便走。
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種寂靜之中,百里念茹長久的俯在地上沒動。她的掌心貼著冰冷的地面,冷意經由五指直達心底,便是這般也澆不熄她心中那熊熊燃燒的焰火。鬧吧,笑吧,我且看你能得到意幾時!
「你便這般讓她欺侮?」
一個微冷的聲音響起,百里念茹緩緩抬頭,便看到懶懶倚于門框的傅蘭欣。
她緩緩自地上爬起,拍干淨了身上的塵土,輕聲道︰「不然,又如何呢?她是大小姐身邊的紅人。」
傅蘭欣不由便咬了唇。
同是側室所出,傅蘭言便像是那天上的月亮,所到之處,滿是巴結與諂媚。自己呢?連個稍有頭臉的丫鬟都能欺負!
見她臉上神色不好,知傅蘭欣是自傷身世,百里念茹不由道︰「你與我不一樣,你是這俯里的小姐,只要我們這次的事能成功,你一定能超過傅蘭言。」
傅蘭欣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是來告訴你一聲,明天太子便會來俯里。」
「你隨我來,我告訴你金蓮的位置。」
百里念茹帶了傅蘭欣往外走,好在這院子偏僻,田氏又不在。兩個人朝著屋後的那方小池去,竟沒一個人看到。
小池的水是從直通淑景樓通往外河引水閘口處截留過來的。一堵兩人高的圍牆下,一個隱而不現的入水口,被一些竹葉枯木遮著。這處入水口要到每年的夏天才會有人來疏通。百里念茹指著那處入水口,輕聲道︰「金蓮便在那。」
傅蘭欣不由狐疑,那樣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真的會有嗎?
百里念茹肯定的點了點頭,「明日,三公子將殿下引來前,你便詳裝受驚落水,然後不小心便看到了那枝金蓮。」
傅蘭欣點了點頭。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這才各自告別。
次日,百里念茹照例卯時去給蕭氏請安,無一例外的又在階沿下吹了小半個時辰的風。而蕭氏仍是例常的問一些可有人欺凌的話,若有,她自會為她作主。百里念茹如往常一樣,回道,俯中眾人對她甚好。
這般到得辰時,傅蘭言來請安了,說起今日太子殿下要來俯中,蕭氏又讓夏媽媽去吩咐林總管備些不尋常的吃食。
百里念茹回到泠雪居時,田氏已經回來。解說了一番,昨日為何不曾回俯的話。百里念茹只淡淡的應了聲,就著桌上的剩菜冷飯,填了填肚子。
巳時,思雨閣內忽的便多了些下人。就連泠雪居也被林總管帶了人來查看了一番。
「說是太子殿下要去那片竹林里走走。」待林總管走後,田氏坐在百里念茹身邊絮叨道︰「听說這位殿下別的不好,就好用各種各樣的竹子做笛子。」
百里念茹笑了笑,暗道,這位殿下雖說好美色,然卻修得一身出色的四藝,若不論帝王之位而專論素養,這位太子殿下也算是當今名士。
這般過得個時辰,隨著遠遠響起的喧嘩之聲,百里茹知道,獨孤楚來了。咬唇想了想,她起身走到窗前,將那扇窗掩上。
田氏訝異道︰「小姐怎不看番熱鬧?」
百里念茹笑了笑,「我這般容顏,若是無意得見,只怕掃了殿下的興。」
田氏便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番話後,屋後的竹林處響起一聲嬌脆的喝斥聲,「千兒,你還不快來扶了我下來。」
百里念茹勾唇一笑,知傅蘭欣已去了小池處。
「那是誰?」田氏詫異的看著百里念茹,「听起來像是出雲樓的四小姐的聲音,她這會子在那院子里做什麼?」
百里念茹淡淡道︰「嬤嬤,我們不要管別人的事,只管將自己的事管好才是。」
田氏訥訥的閉了嘴。
而這時,百里念茹听到,屋子外竹林處,響起低低的交談聲,從那交談聲中可以听出,來的人並不多。
「那處小樓不知是俯中哪位小姐的居室。」
隔著虛掩的窗門,隨著那擠入室內的天光,似乎還有獨孤楚灼熱而隱忍的目光。
傅子承響亮的嗓音驀然而起,「那便是上次嚇著殿下的百里家丑女的屋子。」
田氏聞言,拿眼打量百里念茹,卻見百里念茹眉頭也沒鄒下。
「哦。」淡淡的一聲。
「真不知母親是怎樣的想法,竟要我娶那樣一個丑不可言的賤奴為妻。」傅子承抱怨的聲音一聲響過一聲。
「忠義候夫人是個重情重意的,子承若是不願,我便讓母後勸勸忠義候夫人如何?」
「如此再好不過,子承先謝過殿下。」
時間在流逝,兩人的議論聲也越來越近,漸漸的,又添加了一些腳步聲。
便在這時,一聲驚詫至極的尖叫聲響起。
「啊,。」
續而撲通一聲,響起人落水的聲音。
「小姐……來人啊……四小姐落水了。」
千兒與曼兒早得了傅蘭欣的囑咐,一時間,呼叫聲,撲騰撲騰打水的聲音,雜而亂的響起。
住得稍近的芙蓉軒的白氏听到聲音連忙領了人趕過來。章氏得了消息更是跌跌倒倒的哭天喊地的趕了過來。眼見得傅蘭欣在水里撲騰,眼一黑,人倒在了地上。
消息很快便傳到明月閣蕭氏的耳朵里,想到游園的獨孤楚,蕭氏連忙喊了夏媽媽領著丫鬟婆子跟了過來。
一時間,思雨閣人聲鼎沸,難得的熱鬧了一把。
這時,百里念茹才緩緩起身,「好像出事了,嬤嬤,我們去看看吧。」
才一近前,便听到傅蘭欣驚而響亮的聲音,「金蓮,這里有一枝金蓮。」
隨著傅蘭欣的聲音響起,四下里的人群沸騰了。
便在這時,傅子玉一躍而前,大聲道,「蘭欣,快,快摘下那枝金蓮。」
堪堪趕到的蕭氏听到傅子玉這一嗓子的時候,喊到嘴邊,「且慢」兩字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她猛的回頭,便見一起隨著前來的傅蘭言,臉色一片紙白。見她看來,傅蘭言抖了抖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蕭氏嘆了口氣,探手撫上傅蘭言的手,輕輕的拍了幾拍。眼底有著難以言說的心疼與憐惜。
而這當時,傅蘭欣早已被下人七手八腳的救起,手里緊緊的攥著那朵泛著金光的花朵。雖是凍得臉色烏青,卻是滿眼興奮。
她成功了,她真的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