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腦子里飛快地搜索與郭唐兩家有不解死仇的仇家。請記住我們的網址讀看看但兩家的敵人何其之多?鎮西鏢局為了保鏢,黑白兩道得罪的人數得清?而唐門的敵人,只怕還要多幾倍。放眼江湖,哪一年沒有人死在唐門弟子手中?別說郭小峰根本不清楚兩家的仇人有多少,就是知道,又怎麼能判斷出這人和丁堅來自哪個仇家?
小船在港灣中兜了兩個大圈子後,已到了離岸三丈距離內,郭小峰早已迫不及待,趕緊抱起唐芙尸首,提一口氣,雙足在船舷上一點,向岸上飛去。但到底功夫沒到家,又抱了個死人,「 」地一聲,掉入了冰涼的江水中!雖然水深未能過腰,但也把自己和唐芙弄得全身的,活似兩只落湯雞,十分地狼狽。再看那黑衣青年時,已不見了。郭小峰心里一動︰「難道他武功很低?所以看見我上岸就跑了!」
發現對方並不似外表那樣可怕後,膽色登時壯了,將唐芙尸首放在岸邊青草地上,拔出長劍,飛快地向坡上奔去。
但坡上哪還有人?在樹林中搜查無獲後,只得悵然下坡。將唐芙的尸體抱到一片地勢較高的密林中放下,用劍挖了一個土坑,將表姐埋了,方才拔步離去。至于那個舟子的尸體,因為剛才從船上跳下時,雙腳點得太用力,船已經飄到十幾丈遠處的水面上,郭小峰哪有耐性等船只再飄到岸邊來,所以只好對不住他了。
雖然那人是不是唐芙講的那個白雲莊公子,尚未可知,而且就算是,到底是不是湖北荊州人也很難說。但郭小峰還是決定去湖北一趟。不管人是否是他殺的,他都至少和這兩起事件有某種關系,而且也許只有從他身上,才有可能找到丁堅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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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非止一日,終于到了湖北荊州。但結果正如他最初所料,荊州根本沒有叫白雲莊的地方。雖然他在來時就已作好了要撲空的心理準備,但等到結論真的擺在眼前時,還是非常失望,對于下一步行動也感到十分茫然。
他苦悶地躺在客棧房間的床上思索,忽然靈機一動︰「爸爸常說︰在與來路不明的敵人交手時,最好以靜制動,等模清敵人深淺和武功家數後再出手,則勝算要大些。我怎麼把這話忘記了!丁堅和那個自稱白雲莊公子的人不正是兩個來歷不明深淺難測的敵人麼?與其我這樣盲目而辛苦地找他們,不如靜以待變,等他們來找我。他們既然要陷害我,總有什麼目的吧,跟我開這樣大一個‘玩笑’就不再來找我了,豈有此理。」
又想︰「但這樣等待要等多久?如果他們三天不來,我就在這里等三天?一個月不來就等一個月?這樣既不太現實,也太被動。」思忖一會,忽然又有了計較︰「常言道︰北宗少林,南尊武當。反正已經來了湖北,何不就趁便去看看武當山?看看這個南方武林的老大究竟是何氣象!如果在路途中丁堅或者那個白雲莊公子來找上我,那時再說。」
想到武當山,他登時有了精神。以前在成都時,他就時常幻想要出門游歷,去看武當少林,去看草原戈壁,去看大漠大海,去看雪山林海……,總之,既要領略北國的千里冰封,也要感受南國的富麗妖嬈。現在不是真的實現了走出四川的夢想了麼?為何不去看這些一直向往的地方?主意一定,精神頓時輕松了許多,也有心情吃飯了,于是出了客棧,到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樓去好好慰勞了一頓委屈已久的肚子。請記住讀看看址
次日,他早早上路。往東北而行,要去看第一個心中的聖地武當山。一路上朝行夜宿,倒也平安無事。這日傍晚時正行在一條荒山小路上,忽然听到前面樹林中傳出一陣兵器相擊聲,好奇心起,跳下馬來,將韁繩系到路邊一棵大樹上,輕步走進那座樹林,躲在一株大樹背後窺視。
只見七名持刀操棍的漢子正在圍攻一個使九耳連環大刀的蒙面大漢。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六具尸體,或斷手腳,或掉腦袋,鮮血淋灕,十分淒慘。其中一個尸體旁邊翻倒著一輛馬車,車旁用索子綁著一桿已經斷折的旗幟,雖看不見旗上字樣,但一眼就能認出是一桿鏢旗。
郭小峰本是吃鏢行飯的,一看便即明白,這個被圍攻的大漢是一個劫鏢的強盜。天下鏢客本是一家,都極恨搶劫的強盜,見同行們七個斗他一個,兀自處于下風,想也不想,便拔出寶劍,殺入戰團。
但這蒙面大漢武功實在比眾人強出太多,雖然多了一個郭小峰,卻絲毫沒有改變戰局。砰砰兩聲,兩名趟子手又被踢得滾了出去,再也沒有爬起。一名矮胖的鏢頭心下焦躁,一不留神,右大腿登時挨了一刀,雖然咬牙忍住不倒,但已經幫不了大忙,只能在一邊尋機會砍幾冷刀。這一下剩下的五人更加不敵,斗不多會,三名趟子手又有兩人被砍倒在地。只剩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鏢客和郭小峰兩人了。
郭小峰越打越寒心︰「雖說獨腳大盜一般武功都比較高,但也很少有這樣厲害的。沒听爸爸說過湖北武林人物中有這樣厲害的獨腳大盜呀,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他一走神,手中劍便慢了,那漢子大喝一聲,猛地一刀往他臉上劈來,郭小峰大吃一驚,急忙使招「抽刀斷水」,要挑開對方大刀,只听丁地一聲,手中長劍竟被被攔腰削為兩段!若非他應變得快,急忙退開,只怕連腦袋都要被對方劈為兩半!
郭小峰膽子登時怯了幾分,再看那名中年鏢師,只見他雖然仍在纏斗,卻始終不敢讓自己的單刀和對方兵器相交。方才明白︰「原來這強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佔著兵器便宜,大家心有顧忌,自然發揮不出全身本領,難怪這麼多人斗不過他一人!」
他遲疑了一下,便從地上撿起一把寶劍,又攻上前去。但因為已經知道對方寶刀鋒利,所以並不敢逼得太近。戰不多會,那中年鏢客右膀上被劃了一刀,慘叫一聲,手中單刀掉下地去。郭小峰急忙攻出一劍,才使對方沒能乘勝追擊。
那大漢見他長劍刺到,大刀斜斬,迎向劍身,郭小峰吃過了虧,哪敢再跟他兵器正面相接?忙退後三步,避過了這一刀。那漢子哈哈一笑,也不跟他糾纏,施展輕功,乘機向林子深處逃去。郭小峰正要追趕,那手膀負傷的中年鏢師說道︰「小兄弟讓他去罷,你一個人追上他也沒用。」郭小峰心想也是,便不追趕。
經過這一場惡斗,鏢局一方損失慘重,不但押送的紅貨被搶去,而且十三名同伴七死六傷,四名鏢師只剩下這個中年鏢師和那個大腿受傷的矮胖鏢師撿回了性命,四名負傷的趟子手中有兩人雖然不會死,但也殘廢了。
眾人垂頭喪氣地倚樹而坐,中年鏢師對郭小峰道︰「多謝少俠仗義出手,敢問高姓大名?」
郭小峰道︰「我叫郭歌,原來也是吃鏢行這碗飯的。大家是同行,理當互相幫助,不用客氣。」見大家情緒十分低落,又安慰道︰「吃鏢行這碗飯,偶爾失一兩回鏢很正常,那強人武功高強,又佔了兵器便宜,也不能全怪你們。」
眾人听了無語,過了一會,那中年鏢師才長嘆一聲,說道︰「一下子就給人搶去了價值兩萬兩銀子的紅貨!哎!叫我們拿什麼賠償呀?」說完又連連嘆息。郭小峰大吃一驚,心想一名鏢師一年最多能掙五十兩銀子,而趟子手則了不起一年得二十兩,要他們幾個賠這麼多銀子,那要何年何月才還得清?
一名趟子手听了竟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我老娘癱瘓在床,弟弟妹妹又還小,一家四口老的老小的小,就指望我一個月可憐巴巴的二兩賣命銀子過日子!我……我……」說到家中困難,更加悲痛,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哪里還說得下去。
那中年鏢頭听了更加心煩,默想一會後突然大聲說道︰「小宋你不要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的那份債務全算在我的頭上!」那叫小宋的趟子手听了一驚,說道︰「這怎麼成?楊鏢師你也是一個人養全家,我怎麼能……」楊鏢師道︰「不要說了!這趟鏢銀是我負責,失鏢的責任自然是我最大。你的家里很困難,我不能讓你一家人因為我的無能,而吃不上一口飽飯!」
小宋推拒了一陣,終因家中情況太具體而口氣有些松動了,眼看這場爭論就要結束,忽听另一名叫湯高興的趟子手也大聲叫苦道︰「哎!踫上這樣倒霉的事也只怪我命苦,打光棍快三十歲了,好不容易積攢下幾兩銀子,原本想托張大媽說房媳婦,可是……哎!現在背上一債,哪里還有錢娶媳婦?」說完連連嘆息。
楊鏢師听了便不做聲,心想︰「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總不成我一個人把你們的債全攬下來。」那個大腿挨了一刀的矮胖鏢師听不耐煩了,呵斥道︰「的叫什麼苦?我孫老二只恨剛才自己怎麼不被殺死!要是死了,不但免除賠償,而且還要得二百兩撫恤銀子!老婆還可以靠它做點小本生意,把三個女圭女圭拉扯大!」
原來他們鏢局的規矩是︰如果失了鏢,鏢局負責賠償一半,剩下的由押送鏢銀的鏢師和趟子手們均攤。死去的人則免于賠償,家屬還能拿到撫恤銀子︰鏢師是每人二百兩,趟子手則是每人一百兩。
郭小峰一直默默听著,見眾人都是一臉愁苦,在心中盤算了一會後,突然問道︰「楊鏢師,敢問你們是哪家鏢局的?」
楊鏢師听了頓時臉現愧色,「說出來可丟人了,我們在洛陽中原鏢局混飯吃。敝鏢局的字號在北方鏢行中也算響當當的,已經有七八年沒失過手了,想不到這次……」湯高興插話道︰「不是吧?從今年王鏢頭那次失鏢算起,這已是我們鏢局第三次失鏢了!」孫老二聞言長嘆道︰「莫非今年真的流年不利?怎麼一連失手三回?!難道強盜們商量好了,專門跟我們作對?」
郭小峰心里暗忖︰「听爸爸說北方聲勢最大的兩大鏢局是北京燕子鏢局和洛陽中原鏢局,無論是財力還是人力,都超過我們鎮西鏢局。哪知我第一次遇見中原鏢局的人,就看到了他們失鏢!」沉吟小會後說道︰「我看各位都不容易,只有我是一個浪子,多花一分銀子少花一分銀子都一樣,這樣吧︰我把身上的一千多兩銀子拿出來幫你們賠!雖然不夠,但多少也能減輕一點大家的負擔。」
眾人聞言都是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見郭小峰取下背上的包袱,真的取出幾十張銀票時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听錯!楊鏢師忙道︰「少俠,這如何使得!大家素昧平生,你憑什麼送我們這麼多銀子?快快收起!」郭小峰道︰「你听我說︰我幫你們也不是完全為了俠義道,我有一個要求……」楊鏢師「哦」了一聲,納悶道︰「少俠請講。」
郭小峰道︰「說實話,銀子是一個朋友送我的,我想這一千兩銀子也花不了幾年,不如拿來做一件好事。另外,我有一個請求︰我本來是想找個生計的,可是我除了吃鏢行這碗飯外,別的還真不在行,所以還要煩各位引見一下,讓在下也到貴鏢局去混口飯吃!」
眾人听了這一番話,都暗暗稱奇。俱想︰「這麼多銀子!是什麼人送得這樣大方?」
楊鏢師沉吟著道︰「原來如此。少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足見高義!武功……我看也還行。願意到敝鏢局委屈,那我們是樂意引見的。但……也不能要你這麼多銀子呀!」郭小峰道︰「我不愛說多話,再說我也並不喜歡花不是自己的銀子,我看就這樣定了!」
楊鏢師還要推謝,孫老二道︰「看來這位小兄弟也是一個爽快人!既然他願意到我們鏢局去,那我們就當暫時借他的,日後再慢慢還他就是。」余人趕忙附和,楊鏢師心想這事牽涉到大家今後的日子,並非單是自己一家,便不再多說,道︰「那就這樣了!他們幾個我不管,反正我那一份只能算是暫借的!不然楊某不敢承情!」郭小峰心想︰「也好,這樣也可給自己留條後路。」于是答應了。
就這樣,郭小峰化名為郭歌,從此在洛陽中原鏢局當了一名普通鏢師。起初一二月內他還並沒安下心干,內心中只在等待丁堅和那個神秘的白雲山莊公子出現,好跟他們作個了斷。但等了兩個月後,始終不見他們來,郭小峰也就漸漸把心定了下來。不知不覺間便過去了半年。
在這半年中,他也曾多方向人打听成都鎮西鏢局的情況,本來只是因為牽掛父親,希望知道一點他的音訊,不料卻從一個四川客人口中听到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郭萬山以為兒子已經死在外地,而深恨唐家堡,與唐門斷絕了親戚之情。也許是考慮到自己年歲已大,而郭家諾大的家業不能落于外人之手,竟不顧自己的清譽,開始公開尋找二十年前被自己趕出家門的一個丫頭和自己跟她私生的男孩,弄得滿城都是郭家的流言蜚語。
郭小峰听到這個消息後,非常震驚和懷疑,對此事進展更加關注,終于在兩個月後從另外幾個四川商人口︰郭萬山通過多方努力,終于在四川青城山下找到了自己的私生子郭流,並將他接到家中,悉心教導他經管鏢局。郭小峰听說這事後,雖然內心深處不免失落,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但也為郭家後繼有人而暗暗欣慰,從此便對家鄉的牽掛大大減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