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鳴此時方清醒過來,一伸手便拉住她衣裙下擺,道︰「請恩人帶我離去,我,我……」那女子淡淡地道︰「我不能帶你離去,你怕他們尋著你再加害你麼?放心好啦,他們再尋不著你的,切記不可出聲。」伸出一只手來,兩根白玉般的手指上掂著一片花瓣,遞到他面前來。
韓一鳴雙手本牢牢拉住手中的衣裙,見她遞過東西來,只得伸出右手去,那片花瓣落入手心,竟似是雪花飄落,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韓一鳴眨了眨眼,卻見手心多了一個花瓣形狀的白點。縮回手來,又牢牢抓住她的裙擺。正要說話。忽然覺得手中的衣裙下擺沒了,低頭一看,手中確實還牢牢抓著那素色的裙擺,卻變得透明起來,轉眼手中便空無一物。
大驚之下,抬起頭來,只見那女子似還立在面前,但整個人已變得有如琉璃一般隱隱透明,再一眨眼,她身後的山石樹木都清楚地透過她的身體映了出來。韓一鳴大為驚異,伸出手想去觸一觸,看她還在不在。手伸出來,手背上便火辣辣痛了一下,低頭一看,手背上白了一道,再抬起頭來,面前已沒了人影,仿佛她不曾出現過一般。
猶如做夢一般,這個女子來去無蹤,他心中卻沒有絲毫驚怕。在地上坐了一陣,站起身來,向來路走去。走了沒幾步,忽然前面山路上走出幾個人來。韓一鳴這一看,嚇得一跤跌坐在地。為首的正是那打他耳光的漢子,他身後跟著十來條漢子,都手持刀棍。他們一路走來,四周環顧。韓一鳴手腳並用,要爬到旁邊草叢弱,又受了這許多驚嚇,有心沒力,爬了幾下,那些人已走到面前。
韓一鳴癱在地上,瑟瑟發抖,只等他們動手來抓自己。哪知他們卻從他身邊穿過,眼楮四處亂看,口中罵罵咧咧,對他視如不見。那打他耳光的人四周看了一看,對著將他架上山來的兩條漢子破口大罵︰「沒用的東西!連這麼一個不能還手的小崽子都滅不了,還害得咱們又跑一趟!」他身後那兩條漢子低著頭,小聲道︰「刀砍上去,都變成廢鐵,怪不得咱們罷。」卻不敢大聲,只是口中嘟囊,垂頭喪氣地用面前的草叢。
韓一鳴見了這些人,早嚇得沒了魂魄,哪知他們在身邊走來走去,卻總也走不到自己身邊來。有時明明是向自己身上撞來,但到了跟前,卻又不知怎地偏了開去,總是有一兩寸距離橫在中間。
他們在那里搜尋了一陣,便在韓一鳴身邊走來走去。他先是嚇得手足酸軟,無力爬動,這下卻是不敢亂爬,想起那個女子說的「他們尋不著你」,心中略微安定些,只是還不能發足狂奔,小心翼翼地縮成一團,避開挨近來的刀棍和手腳,不發出一點聲息。
忽然兩條漢子走到他身邊來,都站住了腳步,其中一人道︰「我便不信,這小崽子弱得跟小雞子一樣,這片刻之間能走到哪里去?」另一人道︰「只怕就在這附近,藏在草叢里也說不定。」說罷,提起刀來,便向身邊拍打。
這一下相距甚近,他手中的刀便向韓一鳴身上拍來。韓一鳴大吃一驚,卻還是忍住了不出聲。刀拍到身邊,又向一邊偏開。韓一鳴輕輕呼出口氣來,不敢再在此地逗留,悄悄站起身來,提著衣襟,躡手躡腳,向他們的來路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听見那打他耳光的漢子罵道︰「你們兩個廢物,這下尋不著他,大禍臨頭了。不說咱們滅了他家這些人,單說他回去看不見他家老子,便定會報官。給我找!」
韓一鳴一听這話,不禁止住了腳步,什麼叫做「看不見他家老子」?他們不是放了父親回去了嗎?難道,難道他們膽敢,膽敢……不敢接著想下去。只是不想倒也罷了,一想之下,全身都禁不住發抖。站在原地,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只听一人道︰「他這樣軟弱,便是逃了出去,也沒什麼打緊的。回不回得去,都不一定。」正是那曾要剝他衣衫的胡姓漢子。話音剛落,先前那漢子轉過過頭來,抬了他一記耳光,道︰「你胡說些什麼?他家管家說,這小兔崽子是讀過書的。這種人看上去軟弱,實則不然,逃了出去,必定難以善罷甘休。何況咱們還殺了老兔子,他一回家,便什麼都知道了。還有咱們的安寧日子嗎?殺了他,咱們還得趕緊換堂口,都是你們壞了事!」
這話不听見則已,一听之下,韓一鳴眼前發黑渾身顫抖,站立不住,身不由己地倒在地上。過得片刻,才哭出一聲來。他一哭出來,腦海中「啪」地響了一聲,眼前一亮,十來條漢子都轉回頭來,對著他看來。那打他耳光的漢子回過頭來看了看,笑道︰「在這里了。」兩步走到他身邊來,彎腰伸手抓著他的手臂,將他提了起來。
他那里還管得了這些,對著那漢子聲嘶力竭地哭道︰「你,你殺了我爹爹!你殺了我爹爹!」那漢子冷笑道︰「這有什麼,老子還要殺了你!」手一松,將他扔在地上,雙手握著刀柄,便向他頭上砍來。
忽然听得一聲輕笑,那漢子的刀一頓,回頭一看,一棵松樹之後,走出來一個青衣少年。那少年面如冠玉,英俊異常,對著眾人笑道︰「你們就是這麼欺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麼?」幾條漢子同時罵道︰「小兔崽子,少管閑事,活膩味了麼?」
那少年收了笑容,對著他們上下看了兩眼,道︰「你們若是放了他,我也懶得管這閑事。」一條漢子罵道︰「你這個小兔崽子,我們放不放他關你屁事?咱們不止不放他,連你也一塊兒剁了。剁了你如同捏死只雞一般輕松,你看著。」他邊說邊將手中的刀也提了起來,向那少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