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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樓閣,軒榭長廊。
假山流水,雕欄石刻。
花開鳥鳴,霞光風行。
雅閣之中,一位中年男子神色謙恭地站著,細看之下,可以看見他臉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疤,從眉頭沿著眼角貫穿下來,竟有三寸之長,將整張臉襯托得無比猙獰。
這就是夜弦總領,月行第一暗殺高手歐陽山南,人稱夜豹,即形容他就像夜晚中的獵豹,善于隱匿,長于刺殺,只要被他盯上的獵物,大多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便已經身首異處。
而三十年前,他犯了一個重大失誤,而那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失手,險些要了自己性命,最後雖然僥幸逃月兌,臉上卻也留下這一道駭人的刀疤。
「有什麼事,你且說罷。」
在歐陽山南面前,一位頭戴圓頂黑色紗巾帽的女人,有些無力地坐在玉鳳雕琢的扶椅上,如果蕭莫言看見了她的臉,定會認出,她正是三道高手之一殺之道隱者听雪。
歐陽山南略略抬了一下眼皮,道︰「回稟隱者,現在組織內人手緊缺,是不是當是吸取新人以備無患,還請隱者示下。」
椅子上的听雪卻是輕輕反問道︰「人手為何突然緊缺?最近有什麼危險任務?」
「隱者有所不知,最近突然接到了一個大單子,四門高手幾乎傾巢而出。」
「是何任務?」
歐陽山南有些猶豫,道︰「是一個滅門任務。」
听雪威嚴道︰「說。」
「薛家堡出三千翡翠珠,收藏劍山莊葉家滿門。」
「什麼?!」黑紗後的聲音微變,隨即冷冷道︰「什麼時候的事?」
「兩日前。」
耳邊的聲音更冷,殺意頓現︰「為何不早日通報與我?」
仿似空氣也被凝結了一般,歐陽山南在這窒息的氛圍中只覺得全身動彈不得,一股寒意從心底擴散開來,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整個身體。
歐陽山南誠惶誠恐,慌忙解釋道︰「稟報隱者,屬下也是方才知道,這就急忙過來通報了。」
「你應該記得我說過,決不能接關于葉家的任務。」
「屬下記得!只是,此事全權經由副總領之手,事發突然,我也全不知情。」
「徐止一何在?」
徐止一,羽凡首席殺手,居夜弦副總領一職。
「徐止一畏罪潛逃,屬下正派人全力追殺。」
歐陽山南突然覺得一股寒光突地射向自己,不由得全身一震,冷汗直下,忙接道︰「屬下所言句句事實,如有差錯,甘受任何處罰!」
听雪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道︰「事已至此,你且去召集余下之人,隨你前去,務必阻止這次任務。」
「依屬下看,不如就取消此次任務……」
「不可,夜弦素來以信譽立世,既然已經接下任務,就必須去做,做與不做,截然不同。至于能不能成功,那便是另外一回事。」
歐陽山南頭埋得更低,囁嚅著︰「屬下明白了,只是……」
「嗯?」
「雲小姐也在其中,屬下擔心,到時候如若我方去制止,雙方交戰,恐怕……」
听雪突然站起來,全然不似剛才的蒼老之態,身上殺意畢現,歐陽山南只覺一股凶狠的力量猛地攥緊自己的心髒,不禁倒退幾步,嘴中嘔出一口黑血,晃晃跪倒在地︰「隱者饒命!」
「歐陽山南,你卻真當我老眼昏花不知你心中所想?雲兒豈是你能驅使的!」
「屬下不敢!這些都是徐止一肆意妄為,屬下全然不知,望隱者明察!」
黑紗後的聲音卻是輕輕道︰「抬起頭來。」
那聲音細若游絲,卻又帶著不可抗拒的蠱惑般,讓歐陽山南不由自主地抬起頭,視線剛一接觸,歐陽山南全身巨震,瞳孔微張,臉上頓時呈現一片茫然之色。
……
「哎,我說前輩,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徐止一鼓足全力在地面上狂奔著,即便這樣,也只能勉強跟上天上那個變態的家伙。
前幾日逃命也不曾有過這般速度啊,風刮的眼楮都睜不大開。
蕭岳雲似乎急不可待,如此拼命趕路卻還是面不改色,一邊飛著一邊問道︰「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徐止一喘著粗氣︰「那個……我們能歇會不?」
「你自己歇息便是。」
「保留體力總是好的……不過話說回來,此去凶險萬分啊,前輩就不想多個幫手什麼的?」
「幫手,你麼?」
「我的意思是,我幫助前輩,作為回報,前輩將那天問匕首給我,怎樣?」
蕭岳雲「哼」了一聲,悠悠道︰「年輕人,我並不是不能給你,只是你若用作他途,必將導致天下大亂。」
「前輩。」徐止一卻突然頓住身影。
「嗯?」
徐止一冷冷地看著天上同樣頓下的蕭岳雲,道︰「前輩年紀不小,卻也喜歡胡言亂語麼?」
風驟停。
蕭岳雲負手半空中,深深地盯著這個少年︰「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只是前輩三百年前已然鑄下大錯,如今何苦還要執迷不悟?」
蕭岳雲倏然飄落下來,眉頭緊鎖︰「你如何知道這些?是誰告訴與你?」
徐止一昂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此粗淺的一句話,前輩怎會不知?」
蕭岳雲輕笑一聲︰「年輕人,休要執著了。」
「前輩又何嘗不是執念不放?」
蕭岳雲眼神微冷,上上下下打量了徐止一一番,篤定道︰「那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只要我蕭某在一天,你就休想得到這天問匕首。」
徐止一卻不自然地也笑了起來︰「那我們拭目以待。」
蕭岳雲不再說話,轉身疾飛而去。
……
歐陽山南猛地清醒過來,茫然無措地在身上上下模索著,只覺得身體空空蕩蕩,仿似有什麼東西被偷走了一般。
回過神來,听雪正盯著他,只是眼神並無那種懾人的氣息。
「歐陽山南,本尊就暫時相信你,但你給我記住,若有下次,你便不用來見我了。」
歐陽山南連連磕頭,急聲道︰「屬下不敢!謝隱者不殺之恩!」
听雪的語氣這才緩了緩︰「你去準備吧,明日我同你們一齊前去。」
「隱者何須親自前往……」
「休要多言,雲兒的魅瞳凡人意念根本無法抵擋,只有強行破除,我若不去,你們傷著她怎麼辦?」
歐陽山南這才連連應者退了下去。
听雪緊繃的身體突然松弛下來,感覺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干了,搖晃著跌坐到椅子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葉鼎,你看到了吧?」
「你的家族後氏,不過就值三千翡翠珠而已。」
可笑。
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