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些陰霾的深秋地下午,但是比天氣更為沉郁的,則是張知秋那沉悶的心情。
在張知秋的統計當中,剛剛飛馳出營地的,已經是安營以來被派出去地第十三個游騎兵小旗了,這也是張知秋自從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軍民混合地輜重營以來,所前所未有地事情。
據張知秋所知,這也應該是輜重營里地最後一個游騎兵小旗了!
大明軍制,最基本地戰斗單位就是小旗,每個小旗十人;向上是總旗,共轄五個小旗,計五十人;總旗之上的單位是百戶所,由百戶帶領,轄二個總旗,共一百一十二人。
事實上,這些游騎兵也是這個千戶里僅有地十三個滿員地小旗了,但這些人中的大多數,卻既不是軍戶、也不屬于在冊地大明官兵,而是千戶大人地家僕私兵,更是整個千戶所里最強地戰力。
整個千戶之所以會有這麼多的空額,除確實是被貪污的之外,很大一部分卻是被千戶大人拿來騰挪補貼了這只精悍地私人武裝了,而這也是他能維持整個千戶所戰斗力的唯一辦法。
事實上,以張知秋地觀察而言,這個忻州千戶張建東,應該已經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知兵地職業軍人了,這一點從他麾下這些士卒中,也還是能夠管中窺豹地略知一二的。
大明定鼎之初,軍隊地戰力也曾經是堪稱一時無兩的,但將近二百多年下來,卻早已經是廢弛、敗壞到觸目驚心的地步了。
除邊兵地情況稍好之外,在這個時代地軍官們,如果不設法培養一些自己的私兵、家僕的話,整只部隊地戰力是根本就沒有任何保障的。
大明軍隊分為京軍(亦稱京營)和地方軍兩大部分,京軍為全國衛軍的精銳,平時宿衛京師,戰時為征戰的主力。
地方軍包括衛軍、邊兵和民兵,配置于內地各軍事重鎮和東南海防要地。
邊兵是防御北方蒙古騎兵的戍守部隊,配置于東起鴨綠江、西抵嘉峪關的九個軍鎮,號稱「九邊」,山西的大同軍鎮便是這「九邊」之一。
民兵是軍籍之外、由官府僉點、用以維持地方治安的武裝,內地稱民壯、義勇或弓兵、機兵、快手,西北邊地稱土兵,西南少數民族地區有苗兵、狼兵等土司兵。
此外,還有不同行業和階層組建的礦兵、鹽兵、僧兵——如河南嵩山地少林兵和山西五台山的五台兵等,遇有戰爭,常被召出征,戰爭結束則仍回原址。
大明定鼎之初,京軍只有四十八衛,後來朱元璋地四子、分封于北京地燕王朱棣起兵奪嫡,為了防守已經退往草原地北元殘余,將國都遷到了北京,史稱「天子守國門」。
北京接近前線,京軍于是狂漲,最終多達七十二衛,並正式成立了「五軍」、「三千」、「神機」三大營,平時,五軍營習營陣,三千營主巡哨,神機營掌火器,戰時扈駕隨征,以後,京軍制度也還累有更易。
此外,尚有拱衛皇帝的侍衛親軍,如錦衣衛和金吾、羽林、虎賁、府軍等十二衛軍,以及隸屬宮內御馬監的武驤、騰驤、左衛和右衛等四衛營。
衛軍主要是步軍、騎軍,東南沿海也置有水師,官府曾命福建、江浙沿海諸衛造船抗倭,使水師獲得了很大的展。
衛軍的武器裝備,不僅刀牌、弓箭、槍弩等冷兵器制作精良,火器已佔很大比例,銅銃、鐵銃、地雷、各類火炮開始裝備部隊。
朝廷還設立兵仗和軍器兩局,負責鑄造火器,各省都司、衛所也遍設雜造局,專管所在衛所的兵器修造。
在早期,衛軍主要來自隨朱元璋起事的「從征軍」、元朝和割據勢力投降的「歸附軍」、因犯罪而被謫的「恩軍」以及抑配民戶入伍的「垛集軍」。
「垛集」原是軍伍缺額時抑配民戶補充軍伍的一種辦法,朝廷頒行《垛集令》後成為衛軍的主要徵集方式。
按《垛集令》的規定,平民三戶為一個單位,其中一戶稱正戶,出軍丁,其余為貼戶,正軍死,貼戶丁補,到大明中期,正戶與貼戶的壯丁輪流更代為軍。
大明軍民也進行了嚴格分籍,當軍之家皆入軍籍,稱軍戶,屬都督府,不受地方行政官吏管束,優免一丁差徭,身份和經濟地位都與民戶不同。
軍戶固定承擔兵役,父死子繼,世代為兵,並隨軍屯戍,住在指定衛所。若軍戶全家死絕或逃亡,由官府派員到原籍勾補親族或貼戶頂替,稱為「勾軍」或「清軍」。
衛軍實行屯田制度。按規定,邊地軍丁三分守城,七分屯種;內地軍丁二分守城,八分屯種。每個軍丁授田一份,由官府供給耕牛、農具和種子,並按份徵糧。
在大明初期到中期,全屯約有十萬頃,除大量軍屯外,還實行商屯作為補助手段,即按「開中法」,由商人在邊地募人墾荒繳糧,以補充軍糧。
但中期以後,由于大批屯田被豪族、將校侵佔,商屯亦因「開中法」遭破壞而廢弛,軍卒生活無著而大批逃亡,衛所制逐漸崩潰。
到明朝正統十四年(1449)時,「土木之變」不但搭上了一個皇帝,京軍也同樣是遭遇到了全軍覆沒地命運。
為保衛京師,大明朝廷派官四出募兵以應急,由此大規模開始了推行募兵制,募兵逐漸成為軍隊主力,大凡戰斗力較強的軍隊都由招募而來,如抗倭名將戚繼光之「戚家軍」,俞大猷之「俞家軍」等。
但是,實行募兵制,養兵耗費大,募兵愈眾,國庫日絀,于是便頻繁地向民眾攤派加賦,極大的激化了社會矛盾。
到如今的時候,當年曾經行之有效地募集之兵,卻也已經是訓練廢弛,戰斗力轉弱,並也開始相繼逃亡,整個大明地軍事力量,已經是到了定鼎以來最為衰弱地時期。
生在大同邊關地這場莫名其妙的戰事,卻是陰差陽錯地由此撕開了大明那脆弱地、外強中干地偽裝,也就此打破了山西邊關近年來地短暫和平期。
作為一個現代人,張知秋很不習慣、也極不喜歡這種信息不明地情形,這讓他有些「被成為」甕中之鱉的感覺。
今天輜重營不但是一反常態地提前宿營,並且破天荒地讓眾人于營外布設木柵欄並開挖護壕,營中地騎兵也已傾巢而出,直奔四方,很顯然是出了一些讓掌營將軍、忻州千戶張建東所無法掌控的事情。
不過,來到了這個與自己印象中似是而非地「大明朝」雖然已有將近四天的時間,但張知秋卻是一直無法將自己融入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時代中來。
事實上,雖然老孫頭、老張頭、甚至是張小旗、吳二楞等人都給他有血有肉地、活生生地感覺,但張知秋卻是總有一種「置身于外」般的印象,簡單地說,就是一種「旁觀者」地感覺。
當然,要說這幾天下來和這里的眾人沒有什麼感情的話,那也是不盡其然,但這感覺上卻總是還差了那麼一些意思。
張知秋此刻所想的,卻無非就是希望能夠弄清楚即將所生的事情有無危險,與自己地這次「穿越之旅」有無關聯等等一些非常「自私」地問題罷了。
不過,從一般地常識來看,能讓一只數萬人地隊伍如此緊張的——哪怕其中大多都是平民,那也只怕是要起戰事了!
事實上,此次地這個輜重營之所以有如此龐大地規模,是由于這些平民今後地一段時間內,也將應軍方地要求,在前線地大軍中短期承擔一些後勤輔助工作,所以才會將忻州城內及周邊的青壯幾乎一掃而空。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來歷不明地難民才會嚴格地被排除在此次的服役名單之中,如果在服務于軍隊後勤地輜重營中混入了韃子地漢奸,那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看著在一旁興致勃勃地向自己問東問西的老孫頭,張知秋心中暗嘆一聲,終究還是有些心中不忍,不想看著這個近日來一直都在刻意地討好自己、並有意無意地一直在照顧自己的可愛老頭就此嗝屁。
至于自己,張知秋在這些日子里也做了一些自我評估,其他的不好說,單只從力氣方面來看的話,估計在這個輜重營中,應該是不會有比自己更強大的了。
雖然力氣大並不能保證在戰場中活命,但事實上即便是不使用「穿越」地作弊技能,張知秋卻也並不需要戰勝敵人——他只要能夠跑贏這些從沒上過戰場地平民即可。
在一般情況下,即便是有敵來犯的話,他們的目標也應該是這些糧食和物資,而不會特意對這些幾乎是手無寸鐵地老百姓們趕盡殺絕的。
當然,更為符合韃子們地一貫做事風格的做法是,將這只輜重營連人帶物一起掠走。
「事情有些不大對頭,可能會起刀兵。」幾經猶豫,張知秋還是在老孫頭晃動身軀靠近自己的那一剎那間,低聲地在老頭兒耳邊說道。
不管怎麼說,張知秋還沒有這麼坐視老孫頭生死地那份月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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