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衙大門走出來的年輕婦人是明陽縣尊佟大人的正妻文氏,那位年邁的老者是今天夜里當值的錢谷師爺範先生。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剛才郭大腦袋進入後堂送信,卻不曾想佟大人今日和一位數年未見的同年把酒言歡,喝得多了些,在門外喊了無數聲,可怎麼也叫不醒。
沒辦法,郭大腦袋只好請文夫人出來主事。
佟大人的正妻文氏出身大戶人家,是個知書達理的女人,听說于婉瑩受了重傷至今昏迷不醒,自己丈夫又是這副酒醉的模樣,她略略猶豫片刻,便穿戴整齊走了出來。
她心疼于婉瑩,總覺得她小小年紀就痛失雙親,是個可憐的苦命人,又兼得于婉瑩模樣標致乖巧可人,這幾日,文夫人正尋思著找個機會將她收為自己的義女,現在听說她受了重傷,文夫人自然異常焦急。
走到院里,正遇到今天夜里當值的錢谷師爺範先生和那位陶大公子。
文夫人一愣,他們兩個人怎麼湊到一起去了?
後來听範先生簡單說了一下,文夫人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位範先生是明陽縣衙的老人,老祖宗似的人物,一輩子鞍前馬後伺候過六位縣尊大人,現在年紀大了,平時也不怎麼管事,只是偶爾到衙門里值班。
剛才他正在角房里打瞌睡,陶況就風急火燎的闖了進來,叫著嚷著,非要讓範先生進去通稟一聲,說是有要緊的事情,一定要面見縣尊佟大人。
雖然老爹是明陽縣的驛丞,可陶況自己畢竟不是衙門里的公差,深更半夜直闖縣尊大人的後堂?他沒這個膽子,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按規矩來。請記住我們的網址讀看看
今夜縣尊大人宿醉未醒,範先生是知道的,耐著性子講了無數遍道理,可陶況就是不听,亂糟糟一番吵鬧。
範先生煩不勝煩,生怕他叫叫嚷嚷的吵到縣尊大人休息,可是礙于他爹的情面又不好發火,最後只得勉強答應進去通稟,結果剛走到院里,就遇到了郭大腦袋和文夫人。
于是四個人一起出來,可是還沒等文夫人和範先生有所表示,陶況就箭步上前,跪在那里拉著于婉瑩的手嗚嗚咽咽,嘴里不清不楚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雖有真情流露,可更多卻是一種作態般的假惺惺。
這種姿態,是做給文夫人看的。
衙門里誰都知道,文夫人對于婉瑩好,這娘倆的關系甚至比親生母女還要融洽,陶況心想,如果讓文夫人知道自己關心于婉瑩,最好能替自己在于婉瑩耳邊美言幾句,那豈不是一件事半功倍的好事?
只是這算盤打得 啪響,卻算錯了帳。
看見陶況抓著于婉瑩的手,文夫人不禁狠狠一皺眉,于婉瑩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兒家,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青年男子拉手,這算怎麼回事?
就算是昏迷著也不行,女人家的名聲啊……名聲還要不要了?
荒唐!
文夫人本想訓斥陶況幾句,可是猶豫了一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陶況是個浪蕩公子哥,文夫人自然不會怕他,可是他爹陶宗旺……呵呵,說句難听點的話,雖然佟大人貴為一縣之尊的父母官,也是得罪不起。
陶宗旺,四十二歲,祖籍光州府定遠縣,現任明陽縣驛丞。
魏國官制分為九品十三級,從表面上看,驛丞只是不入流的芝麻綠豆小官,地位與典史相等,主管車馬迎送之事,地位相當于現在的縣郵政局長。
可實際上,驛丞手中的權利可比一個縣郵政局長大得多了。
作為魏國情報部門基層人員,驛丞擁有傳遞密折,奏聞風紀事的特殊權利,上至軍情政務財米錢糧,下至鄉間瑣事民俗民風,無論是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想到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上報,然後吏部會根據這些情報決定一個官吏的去留。升遷,調動,還是鋃鐺入獄,這一切,幾乎都在驛丞的掌握之中。
驛丞,說白了就是朝廷埋在官員身邊的眼線和釘子。
正因為如此,文夫人不願意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得罪驛丞陶大人,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想給自己丈夫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她只是輕輕咳了一聲,聞言提醒道︰「陶公子,起來吧,不要太難過了!」
被文夫人這麼一提醒,陶況也意識到自己的表演有些太過火了,于是撢撢膝蓋上的塵土站了起來,只是依然用深情款款的目光看著于婉瑩。
文夫人假裝沒看見,而是俯身看了看于婉瑩的傷口,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捕快李默五連忙過來,簡單扼要的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最後還不忘替葉動表功,言之鑿鑿地說如果不是這位葉小哥出手相救,只怕二小姐今天就回不來了。
看看被繩子捆著的葉動,文夫人點了點頭︰「盜亦有道,是個義人啊!」
見于婉瑩沒有性命之虞,文夫人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當下命人把于婉瑩抬進後堂,等天亮之後找郎夫人對陶況點了點頭,也轉身進到後堂去了。
內眷不干涉政務,這個道理,文夫人當然懂,案子的事情交給範師爺做主就行了。
李默五拱拱手問道︰「範師爺,這兩個人犯怎麼辦?」
「哎呀!」範師爺用小手指撓了撓鼻子旁邊的老年斑,為難地道︰「縣尊大人宿醉未醒,而且咱們明陽縣也沒有夜里升堂問案的規矩,我看這樣吧,這兩個人先行收監,等明天縣尊大人醒了,再審理也不遲啊!」
「範先生英明!」
「我英明個屁啊,別人和我打馬虎眼,你這老小子怎麼也和我玩這一套?」範師爺笑著揮揮手︰「去吧去吧,時辰不早了,趕緊把事辦完了,滾回家里睡覺去!」
李默五也笑了,又拱了拱手,和眾位捕快一起,押著周舫葉動兩個人趕赴明陽縣的大牢。
範師爺踱著方步回到角房里繼續打瞌睡去了,衙門口重新歸于安靜。
看著葉動的背影,一直站在那里悶聲不語的陶況眼神漸漸黯淡下來,輕輕模了模猶有余痛的臉頰,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陰冷笑意。
「原來是個犯了案的罪人,哼,敢打我,你等著,看我怎麼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