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依然有個地方叫大宛,依然地處西域,是個彈丸小國,而這個國家最為人稱道的,也同樣是那種令無數愛馬者趨之若鶩的大宛良馬。
大宛良馬身高體健,腳程長,體態雄壯,當年魏國祖皇李修遠曾經三次遠征西域,大宛國主上表臣服,從此成為大魏附屬,每年進貢大宛良馬五百匹,以為常例。
陶況騎的這匹棗紅馬,就是一匹貨真價實的大宛馬。
憑他自己的能力,自然弄不到血統如此純正的大宛良馬,這匹馬是幾年前一個大宛國商人送給陶宗旺的,因為陶況愛馬,陶宗旺就把這匹馬轉送給了他。
大宛馬性烈,認生人,盡管陶況自號馬痴,是馴馬高手,可還是用了整整三個月才把這匹馬真真正正的降住。
那三個月,陶況幾乎沒有回自己房間里睡過,更別說去青樓妓館里尋花問柳勾搭那些嬌女敕女敕的姐姐妹妹,將近一百天的時間,陶況都是在馬圈里住著,喂食,刷毛,剪馬鬃,和這匹大宛馬溝通感情,等他最終馴服這匹烈馬,可以騎著它肆意馳騁的時候,陶況已經瘦了整整一大圈。
只有真正愛馬的人,才知道馴服一匹烈馬有多麼不容易。
這些年來,陶況一直騎著這匹棗紅馬,盡管他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可他對這匹馬是真的好,就像自己的兄弟一樣。
可是現在,這匹棗紅馬就倒在他的面前,止不住的嘶鳴,它一條前腿已經斷了,流著血,露出了白森森的骨碴。
它的另外三條腿在那里亂蹬亂刨,可怎麼努力都站不起來,與其說是掙扎,但更像是在絕望的苟延殘喘。
看到葉動高高舉起的拳頭,陶況的心猛地一揪。
「不!不要!」
陶況哀號著,嘶喊著,戰栗著,他寧可自己被打,也不願意有人傷害他的馬。
可是……
哀求有用麼?眼淚有用麼?
如果真的有用,就不會有那麼多妻離子散的家庭,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可饒恕的罪惡。
一拳。
僅僅是一拳。
帶著風,帶著滿腔的怒火,葉動一拳砸在了棗紅馬的脖子上。
這麼多年來,葉動被跛腿豆腐匠老爹訓導著,督促著,教育著,在練功這件事情上不敢有絲毫松懈,他可以在十拳之內打斷一根手腕粗的柏木樁,可以一拳在大青石上打出個印兒來,又何況是棗紅馬的血肉之軀。
這一拳,葉動卯足了全身力氣,沒有留情,沒有像剛才打陶況那樣留有余地,他就是想讓陶況看看,作惡的人,到最後會有怎樣一個淒慘下場。
是警戒,是發泄,也是一種路見不平者的吶喊宣言。
血噴了出來,如泉涌。
葉動這全力一擊,竟生生在棗紅馬的脖子上鑿出了一個窟窿。
鮮血淋灕,碎肉飛濺,嚓的一聲,棗紅馬的脖頸骨折斷了。
抽搐著,嘴里涌出紅白相間的血沫,只是短短不到三秒鐘的時間,棗紅馬就再也不動了。
死了!
陶況心中滴血,就好像被人捅了一刀,棗紅馬死了,棗紅馬就這麼死了……陶況失魂落魄的,一臉哀慟,已經說不出話來。
「少爺,咱們快走吧!」
陶彪陶猛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手上沾滿了殷紅馬血的葉動,就如同見了勾魂的鬼差,他們畏懼,害怕,驚恐萬分,如果不是親眼瞧見,他們絕不會相信,對面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竟然能一拳打斷棗紅馬的脖頸骨,不說什麼招式了,僅是這種令人咂舌的力量,就不是他們這種只練過三腳貓功夫的末流打手能抗衡的。
跑,快跑……
忍著身上的傷痛,兩個人架起陶況上了另外兩匹馬,狼狽而去,甚至不敢多看葉動一眼。
看著他們遠遠逃竄的背影,葉動依然站在那里,沒有追。
重活一世,他已經沒有那種頭腦一熱血氣上涌就不管不顧的青澀,他知道,這已經是自己能力的極限了。
他背後是李逍遙,是一位王爺,只要陶況不出什麼三長兩短,陶宗旺就算再怎麼不痛快,也不敢來找麻煩。
畢竟這件事情是陶況不對。
可是……如果出了人命呢?
那樣的話,事情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性質,就算李逍遙能保住葉動,估計也要費上一番周折。
雖然和李逍遙關系不錯,可畢竟時日尚短,葉動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手臂上沾滿了棗紅馬的血肉,身上臉上也濺了許多血點子,站在那里目送著陶況遠去,越來越遠。
一聲……
兩聲……
三聲……
無數聲……
身前左右竟然有數不清的掌聲響了起來。
陶況肆虐橫行,百姓們心懷不平卻不敢言語,可是面對著葉動,面對這個敢于教訓陶況,為他們出氣的少年人,百姓們並不吝惜自己的掌聲。
「散了散了!」葉動有些不好意思,一個勁兒的擺手,正在這時,只見莫氏抱著孩子來到葉動面前,雙膝跪下,泣道︰「多謝小兄弟!」
「大姐,別,別這樣,快點起來!」
葉動急的臉面通紅,剛想伸手把她攙起來,卻猛然想到這世界上男女授受不親的教導,就只好停了下來,手在半空中懸著,也不知道該放哪兒。
尷尷尬尬地想了一會兒,葉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掏出懷里那錠二十兩的銀子,在一塊堅硬石頭上砸碎,然後挑出幾塊,加在一起足有五六兩重的銀子,塞到了莫氏的手里。
「大姐,這點銀子你拿著吧!」
「不不不,小兄弟,我怎麼能拿你的銀子……」莫氏一個勁兒推月兌,這麼一來一往的,她自然不能繼續跪著,也就站了起來。
看著莫氏衣服上的補丁,听著她懷里嬰兒的哭聲,葉動心頭無來由的一軟。
同樣都是一輩子,為什麼有人生來富貴?而有的人就只能在苦水里淒慘煎熬呢?
聖人說︰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葉動深以為是,人生……不平啊!
「大姐,拿著吧,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保重……」
說著,葉動嘆口氣,將銀子強行塞進孩子的襁褓里,轉身跑了。
噗通一聲。
莫氏又跪在了地上,抱著懷里的孩兒,朝著葉動的背影深深一躬,淚水沿著臉頰肆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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