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邢芸正想著,外頭一陣腳步聲傳來,邢芸頓時一個激靈,動念便進了空間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盛著竹露的杯子和邢窯白瓷壺塞進南荒竹里,方閃身出了空間。
剛一出空間,邢芸便听得簾子一動,一個留頭的小丫鬟急惶惶的跑了進來,一見邢芸便忙忙道︰「太太不好了,姨娘們吵起來了,木香姐姐勸不住,只讓我過來找太太。」
邢芸原听著腳步聲時,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結果听小丫鬟一說,只不過是姨娘們吵嘴的小事情,邢芸很有些不以為然,只吩咐那丫鬟道︰「我知道了,你出去給費婆子說一聲,讓她帶人巡巡院子各處,有什麼積雪化冰的地方,趁早清干淨了,省的跌了人去不說,還白生出一場是非來。」
見那丫鬟轉身出去了,邢芸方喚了人進來服侍著她更衣梳妝,一切收拾齊整了,方慢悠悠的帶著丫鬟朝外去了。
到了外間,邢芸听著屋里吵吵嚷嚷的聲音,便輕蔑的嗤笑一聲,搖搖擺擺的打起簾子進了屋。
邢芸這一進去,那幾個吵得正凶的姨娘,立刻便停住了,瞅了瞅邢芸的臉色,方躊躇著迎上前道︰「太太來了?」
邢芸淺笑了笑,只上前坐下,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方滿不在意的笑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怎麼我听著好生熱鬧似的?」
那幾個姨娘一驚,互看了一眼,只忙上前笑道︰「並沒說什麼,不過是和姐妹們在玩笑罷了。」
邢芸听著,便是一笑,她心里也明白,不論這些姨娘私下里怎麼不對付,可在她和賈赦跟前卻一定是再和睦不過了,這倒無關什麼心機算計,不過是這鐘鳴鼎食之家,所講究的規矩禮數罷了。
就算那打丫頭罵小子的趙姨娘,在王夫人和鳳姐跟前,可不一樣得規規矩矩著,趙姨娘尚有兒女傍身,這些姨娘能有什麼?
賈赦的寵愛。
邢芸冷笑,依賈赦的性情,他能不能把這些姨娘通房認齊全都是問題呢?
邢芸就是明白這點,所以打從一開始便沒把這些姨娘放心上,說不句好听的話兒,這些姨娘就似貓兒狗兒一般,不過是給賈赦解悶的玩意兒,喜歡的時候,自然是時時捧在手上,可要是不喜歡了,還不是轉頭就忘了。
若是安分守紀著,這府里養的奴才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養一個人兩個人,若是那認不清自己位置的,邢芸也懶得理會,橫豎底下等著巴結獻媚的人不少,她只管看戲就是了。
想著,邢芸扶了扶頭上的步搖,對著屋里的姨娘淡淡道︰「原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們是吵起來了呢?」
屋里的姨娘們一听,只低了一回頭,分說道︰「只是正議著哪塊皮毛好,難免有些忘形,並沒有……」
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停住不說了。
邢芸面上始終掛著溫婉和善的微笑,見著那些姨娘不吭聲,邢芸看著站著一邊的大丫鬟木香道︰「怎麼,外頭送來的皮毛還分了什麼好壞不成?」
木香忙笑道︰「哪有什麼好壞,只是里頭夾了幾張銀鼠皮……」
話說到這,邢芸也明白了過去,按府里的份例,這些姨娘不過能得些羊皮鹿皮兔皮,這樣常見的皮毛,偶爾運氣好,或許能得些灰鼠皮,但銀鼠皮卻是模不著的。
再者邢夫人又不似王夫人,沒事兒便愛賞些年輕時的衣裳作人情,邢夫人縱是想賞,也沒法賞,她原就年輕,性子又吝嗇,每年做的衣裳本就不多,要賞也只有賞出嫁前的,可邢家又不似王家豪奢……再著,邢夫人做姑娘時的衣裳,這些姨娘也上不得身。
這麼一仔細計較起來,這些姨娘還不如寶玉房里的丫頭穿的光鮮,今兒為幾張銀鼠皮吵嘴倒也不算奇怪。
當下邢芸只用帕子掩面打了哈欠,閑閑的打量了這些姨娘一眼,含笑著吩咐木香道︰「瞧我這記性,倒把張姨娘給忘了,今兒忙忙亂亂的,她也擔驚受怕的,你把這幾張銀鼠皮給她送過去罷,順道兒告訴她一聲,我心里清楚著,並不礙她的事,讓她別胡思亂想,照顧琮哥兒是正經。」
听得邢芸做主把銀鼠皮分給了張姨娘,那幾個爭得最凶的姨娘不覺尷尬起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他,手里只差把帕子絞成麻花了,只是偏又不敢說話,垂下眼臉盯著地毯,仿佛要把地毯上的花盯出來似的。
邢芸瞧在眼里,禁不住暗暗發笑,心里吐槽道︰你們不是喜歡爭麼,沒了東西我看你們爭什麼去,至于張姨娘得了東西,會不會因此受什麼影響……邢芸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旋即一笑,張姨娘要是連這點子心機算計都沒有,也生不下琮哥兒了。
當下邢芸又冷冷掃視一遍屋里的姨娘通房沉著聲兒道︰「旁的話兒我也不說了,老爺方才剛睡下,你們就是再沒眼色也該知道些輕重,越發糊涂不知福了。今兒便罷,若再叫我听著一絲風兒,我也不理什麼抱怨,只拿你們作法就是了。」
說了這話,邢芸也懶再理這屋里的丫鬟通房,甩袖便走出去了。
待得回了屋,邢芸打量著屋里左右沒人,想起放在空間里的竹露,正欲動念進去,忽見得簾子一動,桂葉端著個豆青罐子進了屋來。
邢芸禁不住按住胸口,只問著桂葉道︰「怎麼進來也不稟一聲,倒教我唬了一跳。」
桂葉只看著邢芸小心道︰「我還以為太太沒回來呢?」邢芸皺了皺眉,又瞧見了桂葉端著豆青罐子,不禁又問道︰「你端著個罐子作什麼?」
桂葉抿唇一笑,只忙說道︰「王太醫走時不是說,若老爺醒了不想用膳,便用羊女乃或滾白水沖調些茯苓霜,喝上一鐘,倒也滋補。這罐子里便是茯苓霜,剛才我拿過去調了一壺,如今正要將罐子放回來。」
說著,桂葉又嘆道︰「只是老爺喝著不好,老說沒往年送來的細膩,味兒也不大正。喝了幾口便放下,嚷著讓下頭人調了一碗香露來,幾口喝盡了,如今方睡下來了。」
邢芸听見桂葉這麼一說,不免笑道︰「哎呦,既是老爺喝著好,只管著讓人再調幾瓶子就是了。」
桂葉正將罐子放回櫃子里,听見這話,只詫異的看了邢芸一眼,只說道︰「太太可是混忘了吧,這香露可不是尋常做胭脂花粉用的花露,咱們府里上下才得了十來瓶,老太太那留了幾瓶,二太太和咱們房里各得一半,就是二女乃女乃和寶玉屋里都沒得一瓶兒。」
邢芸听了,不覺蹙眉,不以為意的打了哈欠,只說道︰「什麼香露花露的,我倒被你把頭都繞暈了去,橫豎都是給人用的,再金貴又能金貴到哪去?」
邢芸倒不覺得這香露有什麼好金貴的,前世在網上她也不是沒看過那些蒸花露做胭脂的方子,就連古法染布,調香制藥,她也在網上見人實踐過。
說實話,信息時代,知識大爆炸的網絡,要想知道什麼都很容易,不像古代,交通不便,通訊不暢,爛大街一文不值的,卻能被人當做祖傳秘方,可笑又可悲!
桂葉抿唇一笑,只笑道︰「太太這話說的,那花露是采了清晨的露水,並著初開的花瓣,放在翁里釀出來的,跟釀酒仿佛,也算不得稀罕,咱們府上每年自己都制的不少,圖的便是比市買的干淨。可那香露卻不一樣,瞧著清清亮亮,一碗里只用放一勺,便香得不得了,也不知是怎麼做出來的,外頭更沒地買去。咱們府里也不過每年進上的時候,能得個幾瓶子,若是這樣也不算金貴,我可不知什麼才叫金貴了?」
說著,便從櫃子里取了三寸大小,螺絲銀蓋,貼著鵝黃箋子的玻璃瓶來,遞給邢芸道︰「就是這麼一小瓶兒,咱們不過得了四瓶,前頭太太還說好生收著呢,今兒倒又嫌棄起來了?」
邢芸接過瓶子,看著里頭金黃的液體,心里便隱約想到了什麼,再打開蓋子聞了聞,邢芸越發確定,一時只搖頭笑了笑,什麼香露,不就是用花瓣加冰糖或蜂蜜蒸餾出來的麼。
這蒸餾的法子,她都快倒背如流了,這倒不是邢芸記憶力強大,只不過是她被科普的次數太多,記憶太過深刻罷了,誰讓有段時間,穿越小說里用蒸餾來賺錢是流行呢。
想著,邢芸只將瓶子遞給桂葉,微微笑道;「倒是我混忘了,既是這樣,便拿兩瓶子出來,其他的仍舊收著好了。」
桂葉清脆的應了一聲,小心的接過了瓶子,放回櫃子里好生收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