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腦門上的青筋都氣炸了,蹦兩下,大怒道︰「要休書是罷,老爺這就休了你。蝦米」
說著,便大罵著叫了丫頭道︰「去,把邢家哥兒叫來,叫他領了他姐姐回去,老爺我不當這王八,讓他給他姐姐另尋了奴才戴帽子去。」
那些丫頭見著賈赦這般氣勢洶洶的模樣,如何不懼,可看著邢芸在旁,又不敢應承,只得哆嗦著立在一旁。
偏邢芸唯恐賈赦這怒火不旺,又往上添了一把火,伸手道︰「休書拿來啊,大話誰不會說,東西拿出來才算本事。呸,姑女乃女乃瞧著你這沒出息的慫樣,就是滿心兒堵氣,休我,姑女乃女乃沒休了你,已是你賈家祖上積德了。」
賈赦再是個沒出息的,也被激出了三分脾性來,況且他往賈母那去的一趟,也不是白去的,當即咬了咬牙,怒道︰「你以為我不敢寫——」
邢芸輕哼了一聲,冷笑道︰「你寫啊,不寫不是人——」
話才出口,外頭一陣人聲傳來,一個管事媳婦打著哆嗦的進了屋來,在外間顫著聲音道︰「太太老爺,剛外頭來人說,茶房里的祝婆子和徐婆子連著她們家里人都死了。」
賈赦正愁著沒地方發火,听見這話,立馬是暴跳如雷,大罵道︰「死了就死了,什麼人死了都來稟老爺我,老爺我要你們這些奴才有什麼用!還不離我這里!」
那管事媳婦哪里見得賈赦這般雷霆怒火,一時瑟瑟發抖,怯怯道︰「太太先前打發人查……」
邢芸眼神一沉,看了那媳婦一眼,又向著賈赦諷刺道︰「奴才沒用,你倒有用的很。怎麼,是心里發虛了,怕人查出什麼來,丟了這榮國公府的體面。還是嫌著一盆髒水沒潑夠,要再往我身上潑兩盆罷。前頭穩婆的事,你說是我存心找麻煩,這兩家奴才沒了活口,嘖嘖,總不至于是我拿刀弄死了的罷。」
賈赦氣的直跺腳,只是又說不過邢芸去,當下一通氣全發在那管事媳婦身上,罵道︰「賴大呢,他又到哪去了,這府里死了人,他怎麼不料理,要你過來多嘴多舌!」
那管事媳婦打了個寒顫,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面上卻小心翼翼的分說道︰「賴大總管不在府里,想是家去了。蝦米先前太太打發了人來問……我才過來稟告老爺和太太……」
邢芸听著這媳婦的話里似有弦外之音,不覺側頭看了一眼賈赦的臉色,往後略靠了一靠,低頭理了理孩子的衣裳,方才抬頭笑道︰「這徐婆子和祝婆子兩家的死,里頭可是還有旁的事兒?」
那媳婦听見邢芸問話,忙說道︰「太太不知道,這徐婆子和祝婆子原是昨兒便出去了的,听下面的管事說,她們的孫子孫女似是見了喜,徐婆子和祝婆子家里人手不夠,這才回去照顧幾天。只是今兒個,茶房的婆子送水出去了,有一個粗使婆子路過茶房,瞧見了徐婆子,偏一回頭就不見了人。那婆子也分不清是晃眼看錯了人,還是真瞅見徐婆子回來了,故而先前桂葉姑娘打發人來問時,那婆子就沒吭聲。方才徐婆子和祝婆子兩家死絕的事兒傳進來後,那婆子嚇的驚慌失措,這才把瞅見徐婆子的事兒說了出來,我听見了,方過來……」
賈赦臉上鐵青一片,縱是他再蠢再好唬弄,如今也知道里頭必不簡單,只是他今日經了賈母一番教導,斷不肯似往日那般向邢芸服了軟去,硬咬著牙道︰「一個是個上了年紀的婆子,瞎眼看錯也是有的,值得大驚小怪個什麼……」
邢芸嗤笑一聲,冷笑道︰「哎呦,這也不值得,那也不值得,什麼算值得?依你這話,這榮國府里下藥害人竟是常理兒,只怪丫頭婆子沒見識,攪得你這個大老爺煩心了不是。呸,相姑堂子的兔二爺叫人肉了,還得叫兩聲呢,虧你還是個大老爺們,這般沒出息沒能耐,我要是你,趁早拿刀自宮了去,省的替祖宗喪德!」
那回話的媳婦听見邢芸這話,如听驚雷一般,恨不能地上有個洞能鑽進去,正不自在,抬眼瞧著賈赦的神色,愈發為難,訕笑著對邢芸道︰「太太說這話,只是嘴上快活,老爺的難處太太難道還有不知道的?老太太現在府里呢,老爺縱不礙別的,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也得斟酌一二。太太如今不痛快,老爺心里又豈能痛快了,太太再鬧下去,旁人不知究里,傳出去,反說太太沒體面,這又是何必呢?」
邢芸若是個顧及體面的人,也不至于在榮國府里撒潑使性了,只是她雖無鳳姐的心機,卻也懷了幾分算計,眼下心中扎刺,面上卻忍氣吞聲,抱著孩子不言不語。
賈赦見邢芸不吭聲了,反倒沒了意思,又見著邢芸面色雪白,神情疲憊,一縷頭發散落臉頰,,不知怎的,似有萬千種懊惱情緒涌上心頭,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賈赦才甩手道︰「兩個女乃媽子,又不是什麼大事,留下來不用也就是了,鬧這半天,你也不怕人笑話!」
邢芸听了,氣極發笑,敢情倒成了她的不是,賈赦一開始那架勢容得她留下兩個女乃媽子不用麼?
況且,賈母會好心指派兩個安安分分,不惹事找麻煩的女乃媽子過來,罷了吧,只怕她今日應聲留下人,明兒就得被人害得走投無路了去。
邢芸可不是那些以德報怨的聖母,賈母這番算計布置,只怕是用錯了地方。
想到此處,邢芸暫壓下心中火氣,向著賈赦說道︰「怕什麼人笑話?我最恨這句話,不拘什麼事,不拘什麼理,動不動就是一句別人笑話,人言可畏是不假,可還有一句人言不足恤呢!今兒我是斷不留這兩個女乃媽子的,我倒要看看哪個牌名上的人物敢笑話了去!」
賈赦見邢芸說的斬釘截鐵,氣哼哼道︰「你愛怎樣便怎樣——」
說著,就氣沖沖轉身往外走。邢芸嘴角微微一彎,懶懶的說道︰「我還有話說呢,你這又是往哪兒去?」
看著賈赦停住腳步,邢芸看了桂葉一眼,漫不經心的吩咐道︰「你和木香帶這位嫂子下去,再仔細詢問詢問。好端端的兩家人,往日也是為府里積過功,盡過勞的,就這麼喪了命,怎麼說,也是咱們做主子的不是?家下的丫頭婆子們多是沾親帶故,這兩家人的遭遇,眾人皆是見著的,世上沒個不透風的牆,不管是耳听也罷,眼見也罷,總是有些說頭想法的,說不得還牽著別的事兒?」
桂葉和木香听了邢芸這話,匆忙應了一聲,便領著那管事媳婦和屋里的丫頭出去了。見屋里沒人了,邢芸才說道;「老太太今兒喚了你和璉兒過去,該不會只為了送兩個女乃媽子過來罷?」
賈赦眉頭一皺,折回身來,不以為意道︰「也沒什麼事,不過是商議商議送大姑娘回揚州的人手。」
邢芸柳眉一挑,林如海病重,眼看就要撒手西去了,這送林黛玉回去的人,明面上是為了妥帖起見,可暗地里林如海一去,又沒個子嗣,這林家的產業,林如海的喪事,哪樣不依仗賈家派去的人。
就算林如海心知賈家沒個好意,可為了林黛玉,少不得要賠些托孤的財物出來,林黛玉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能知道什麼,這里頭的油水,只怕厚得很呢。
想著,邢芸揚起臉,輕言細語道︰「哦,可商議好了,是誰送大姑娘回去?」
賈赦說道︰「老太太原說讓璉兒陪著大姑娘回去,二太太卻說,璉兒才從外頭回來沒幾日,這一去,也說不定時候回來。大姐兒還小,璉兒若久不在家,難免生分了去,未免不好。那府里蓉哥兒如今正無事,叫他陪了大姑娘回去,待林姑爺病好了,再一道回來,也是一樣。老太太只怕蓉哥兒做事不妥帖,委屈了大姑娘,二太太又說,甄家年下進鮮的船正要回來,讓蓉哥兒和大姑娘同甄家的船一道,路上有人照應,豈有不便之理。等著到了金陵,林姑爺必是要差人來接的,蓉哥兒再不穩妥,也知輕重,如何會有什麼事情。老太太听了這話,也覺很是,便答應了。」
賈蓉,寧國府,甄家,邢芸牙根子直癢癢,王夫人這算計,簡直是滴水不漏。
寧國府那邊舍了一個秦可卿,若撈不到好處,怎肯罷手。
甄家更了不得,金陵有名的大家族,有他們家照應著,天高皇帝遠,要做些什麼,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京里又有王夫人坐鎮,依仗王家和賈家的實力,就是有什麼風聲言語,王夫人也能提前應對了去,林如海若是不死,都對不起這些興師動眾的人物。
作者有話要說︰ps︰昨天已經寫好了,坑爹的點保存時,點錯鍵了,于是三千字沒了,今天晚上回來一直碼到現在才碼出來,好倒霉。
過幾天還要去廣州一趟,回來之後大概就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用出遠門了,可以安心更新了,提前說一聲。
累死了,爬走睡覺,明天早上七點要出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