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大師回了霧影山莊,他帶來的消息並不讓人安心。王爺一直昏迷,情況並不好。還看著蘇陌說,恐怕蘇陌要準備準備了。
這個準備有很多層意思。
御史米大人已經暗暗來到太平港,而鎮南王的駕到預示著他的大軍離著也不遠。蘇陌恐怕要趕在這一兩天便坐上這個「郡主」位,否則,一旦鎮南王大軍壓境,說不認你那便是不認你。誰都明白世上再硬的脊梁也贏不過長戈戰矛。
宇文公子讓小蘇陌回了後院。他在前院陪著老王妃,而蘇陌還有很多要學。蘇陌心中想向鬼琰道歉,可是她沒有這個空暇。魯公已經吩咐魯平安排了新的游戲。這次,她要辨認的是秦王府中的人物相貌。其中,一個精瘦的老人會是她的「父親」;還要認識一些瓶瓶罐罐,這些叫做「禮器」。
心中記掛著事的蘇陌屢屢出錯,魯平不由開始著急。「或許我們該給她安排個機靈的貼身丫頭。」魯平對魯公說。
這或許是個辦法,若是有人能夠提點蘇陌,蘇陌的表現或許會好些。
怎料魯公卻搖了頭。魯公說︰「這一關,是鬼門關。只能蘇陌自己去闖。若是闖過去了,天下太平;若是闖不過,我們何苦再搭上一個女娃的性命。」
從他們的表情中和屋中的氣氛中,蘇陌感到一種壓力,一種越來越大的壓力。
午間開餐的時候,魯公告訴蘇陌,上午魯公府上接到了王家五少爺的名帖,這本來是好事,但是魯公命人給王家五郎帶了話,說蘇陌生父病重,蘇陌無心玩耍。于是蘇陌明白,事情已經越來越緊急了。
倒是老妃子雖然食不下咽,卻還是巴巴兒的問起王五郎是誰。當回復是王成康的五子時,老妃子點了點頭。
下午,蘇陌繼續著她的學習。
另一邊,曹大人正在交待玲兒。「能不能做你的郡主,就看你能不能把王家拉攏了。里面的分量,你自己掂量。」曹大人說。
「大人放心,難道本郡主的手段還搞不定一個小小的五郎嗎?」。玲兒自持道。在風月場中泡大的她,別的東西懂得不多,如何勾引男人倒是諳熟于心。沒有不吃葷的男人,玲兒懂得。王五郎情竇初開的年紀,玲兒不怕搞不定他。「駕!」一聲輕喝,香車載著野心出發。
霧影山莊中一片安靜,水香姐姐說,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魯公接到了一個人頭。魯家的護衛稟告說這個人頭的主人上午故意將魯公交待的話語傳錯——並未轉告王五郎蘇陌生父病危,而是轉告王五郎,蘇陌約他于洞翠湖湖亭相見。一起游玩。
魯公面色變得極為難看。為保證霧影山莊的安全,他幾乎將自己所有得力之人都轉來了霧影山莊,怎料潛藏的敵人居然趁虛而入偷偷打入自己府中。想到這,魯公突然發現自己這邊已經失去了一個最大的優勢。他們已經不再是暗處,相反,他們真正的敵人還未露面。
宇文公子一直用扇子輕輕擊打著額頭。道︰「這局棋,對方先行一著。他們特意安排,絕對不會是存心搗亂這麼簡單。」
是的,不會這麼簡單,曹大人的招才是真正的殺招。
宇文一行人萬萬想不到,另一個假冒郡主就在湖心亭等著王五郎。她要做的,就是要王五郎「冒犯」她,再說出自己的郡主身份。
宇文公子這一群人求的是平安,所以他們沒有如此急功近利不擇手段過,他們的行動更像是在為太平港培養培養真正的接班人。相反,曹大人卻知道,冒名頂替這種事,往往是先入為主的最有優勢,其次,便是利益。若是能染上點「顏色」,那麼就更是廣大百姓喜聞樂見的了。
听到宇文等人的議論。老王妃心中隱隱明白了八分,她雖然這些年長伴青燈,但畢竟自幼長于宮闈,心機遠勝一般女子。正當宇文等人面面相覷之時,老王妃突然緩緩站起身來,道︰「或許我應該去找王成康敘敘舊。」
宇文公子攔住,道︰「娘娘。您現在最好不要出去。這太平港並不太平。」
宇文公子說得是實話,一方面,萬一局勢有變,這位娘娘恐怕是能在關鍵時候說上話的最後人選;而另一方面,這位娘娘還是自己父親的發小摯交,從私心里,宇文並不願意這麼個長輩去冒險。
老王妃看到宇文真心關切的眼神,心中自是明白,她輕笑道︰「小宇文,你這點倒比不上你父親。你讓我去了,無論對方出什麼招,我都能在王成康那幫你墊墊底,見招拆招;我若是不去,你們只能等著對方把手腳動完了再告訴你。兵貴神速,最恨優柔,你父親沒教你嗎?」。
老王妃此時的話語雖然平靜,卻沒有辯駁余地。雖然宇文一行人並不想要王妃過早露面,但是毫無疑問此時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老王妃帶著小道童坐著馬車前往王家府邸。這邊,宇文公子喚了四名黑衣交待暗中保護老王妃。
廳堂中的氣氛並不好,雖然表面上宇文一行人都似乎在悠然的喝茶,可是大堂連一根針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能听見。事實上,他們都已經醒悟道,剛剛這一次交手,他們已經輸了︰對方還不知道要出什麼招,而他們卻已經出了剛剛得到的最大棋子。
「王妃性子剛強,若不是想為王爺保住血脈,她斷斷不會去王成康家中的。不願意再見王爺,卻願意冒風險,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啊!」至清大師說道。
宇文公子眼前一亮,令水香道︰「速帶蘇陌前來!」
蘇陌正記完了幾張畫,得了一盞茶的休息時間。蘇陌柔柔地叫了幾聲︰「鬼琰,鬼琰。」鬼琰卻並不出來,顯然還在賭氣。鬼琰若是自己不出來,蘇陌是絕對不可能找到他的。蘇陌打算道歉,張口道︰「鬼……。」
話語卻被開門聲打斷,水香沖了進來,二話不說,拉起蘇陌就走。蘇陌的茶盅翻倒在八仙桌上。
真是雲淡風輕的好天氣,洞翠湖一片陽光明媚。王五郎笑嘻嘻地帶著兩個書童沿著紫瓊花田走來。正是夏末的時節,紫瓊花開得絢爛繁華,一眼望過去,似乎連到了海邊。王五郎心情很好,他帶了些小玩意,預備著待會跟那個眉清目秀的蘇陌一塊玩耍。也不知道這蘇陌可上學了沒。若是上了學,能一起對著這湖光山色吟詩作對,那也是一大樂事。
「五少爺,您別笑了。您笑得我毛骨悚然。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趕著去跟哪家小姐約會哪。」這書童顯然是跟五少爺熟稔,膽子挺大。
王五郎轉身不客氣地敲了書童一下。然後又哈哈笑著往前趕。至于為什麼這麼開心,他也說不清。
湖邊,玲兒吩咐丫鬟們將亭子掛上布簾,燃起燻香。一張春凳,慵懶地放在水邊,嫣然就是一個小小的閨閣。她面前擺著一架古琴,但她並不懂彈。青樓里也有不怎麼會彈琴的女子,但是他們可以靠擺上一架琴來提高自己的身價。這些,玲兒明白。
「你們走開。」玲兒趕丫鬟。丫鬟們走開。待丫鬟們走到簾後,玲兒拿出一個紙包。她對自己這麼有信心,自然有別的原因。曹大人叫她勾引王五郎,是認為她有演技,演技是有,但是誰能保證每次都不砸台呢?她是青樓戲班里長大的,她自然而然懂得如何讓一個男人馬上心急火燎地「輕薄」自己。妖嬈嫵媚風情是一方面,但是不保險,世界上最保險的還是迷藥。一種上好的只對男人有用的迷藥。
玲兒將迷藥倒入香爐。臉上浮起一絲輕笑。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被改變。湖水里,映出她的臉龐。她的臉算不得精致,甚至不算好看。玲兒對自己的臉龐並不覺得不滿意,她知道,不美,但是可以夠風情。青樓里的頭牌往往都不是最美的女子。她將交領的罩衣拉下,露出整個肩膀和半片酥胸。她年齡不大,剛剛長成的身軀帶著一種稚氣。對著水,她開始慢慢地往自己的胸脯和脖子上抹珍珠膏,這樣,會使自己看起來更誘人,模起來更滑膩。
王五郎沒想到會在這遇上熟人,而且還是那個造孽的死胖子。這位來自江西的爽朗胖少爺,一見王五郎就兩眼放光,直接把弓箭一扛,屁顛屁顛地奔過來︰「五郎!五郎!來打獵嗎?」。
王五郎心中暗罵,你也打獵,別被野豬把你當兒子認了親戚。可是嘴上卻說︰「您請吧,我看這邊風景甚好,出來轉轉就走。」
王五郎為什麼只說轉轉?他才不想不告訴這死胖子說蘇陌在這呢。一邊源自孩子的私心,另一半源自王五郎心里那種道不明的奇怪感覺。
胖子見他這麼說,自然也沒再邀他,只說︰「喂,前面去洞翠湖的路口被人封鎖了,你要去玩只能往那邊去。」
「嗯?封鎖了?」王五郎好奇。
「是啊,我一過去就冒出倆人來,說是前面有熊。」胖子說。
「胡扯。」王五郎懶得理他,這臨海的地方怎麼跑出熊瞎子來了。他倒不如說是湖里有鯊魚來得比較像話。
「真的,我剛真被攔住了!」胖子爭辯。
「若是真的,我就去打了熊掌蒸了給你吃。」王五郎沒生好氣地說。帶著僕從往洞翠湖走去。果然,並沒有什麼人攔他。「無聊的死胖子。」王五郎忿忿。
樹林中,幾個人見王五郎進了洞翠湖路口,相視點點頭。
「少爺,咱們怎麼辦?」胖子一僕人問。
「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拐進去。」原來胖子身後有個年紀不大的本地向導,因為死胖子太打眼,剛才沒注意到他。
「好!大家拿好家伙,待會我們從小路繞過去,嚇嚇五郎!」死胖子笑道。
王五郎眼見著到了湖邊,只覺湖邊香風陣陣,使人意動神搖。亭中拉起了布簾,不知道是不是蘇陌在里面。幾位穿紅戴綠的女婢在一旁待命,這倒讓人不好過去。蘇陌愛帶女婢出門?還是誰家的小姐?王五郎腳步猶豫。誰料那幾位女子不但不避讓,還迎了過來,說︰「各位渴了吧,來喝口水。」就將五郎的僕人們帶了開去。倒將五郎留在了亭旁。五郎心中只覺得奇怪,又恍然大悟,這是不是蘇陌要搞什麼明堂?想想也是,不是蘇陌,誰家的僕人會這麼熱情?
想到這,五郎滿心歡喜,叫道︰「蘇陌!」
掀簾子進了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