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緩緩打開。
蘇陌毫不猶豫地拔起地上的匕首。
只見花瓣亂飛,清風送香。蘇陌的衣袖緩緩而動。隨著香風,門開處涌出一股白色的雲氣來。雲氣乳白如女乃,剛剛沒過腳面,剎那間就鋪蓋了整個地板。雲氣翻涌,花瓣飛舞。童尸燭台血衣輕蕩,一瞬間,仿佛是在仙境之上。只是童尸的那永恆固定的笑,給這美景平添一抹寒意。
蘇陌看那門開處,隱隱有彩虹光暈。
蘇陌持匕首走了進去。
她身後的石壁再次合攏。雲氣,一瞬間將曹風的血吞噬得干干淨淨。幾個箱子被雲氣一踫,轟然倒塌,流出更多的寶物,散落在地上。燭台的光被清風熄滅。寶庫再次重歸黑暗。
原來這美麗的東西也暗藏著狠毒。
蘇陌看眼前。只見雲蒸霧繞,蓮花弄影,小橋飛瀑。若不是蘇陌知道這是地底,定以為這是仙府瑤台。
這里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一個大岩洞,但是洞頂洞壁都涂上了明珠的粉末,雪白明亮,偶爾有顏色不同,就似祥雲在空中繚繞。巨大的鐘乳石上不但涂著發光的白色粉末,還綴著碩大的夜明珠、水晶,隱隱有些星斗的意思。光華流轉,晶光璀璨。小橋用漢白玉雕制,亭台樓閣皆是白玉。一帶飛瀑流下,飛瀑里湍急奔流的不是水珠,而是濃稠的雲氣。有瀑布的美,卻無瀑布的喧嘩。靜謐得讓人心醉。只看雲氣噴涌,奔騰瀉下。在晶石上清揚出數道彩虹。雲霞繚繞,如夢似幻。雲氣在碧綠的荷葉間流轉,青翠欲滴的荷葉托著巨大的荷花。如此巨大的荷花,蘇陌從未見過。這荷花幾乎有臉盆大小,蓮蓬倒是不大,層層疊得全是花瓣,花瓣極輕。清風一吹,花瓣便漫天飛舞。荷花或粉紅、或粉紫,但多為白色。清風襲來,蓮葉蓮花起舞翩翩。
「好漂亮。」蘇陌心中暗想。她暗想,這世間,能與這里比拼的,是不是就只剩下那片紫色花海了?
蘇陌懵懂地沿著白玉橋往前走。前方,是個小小的白玉八角亭子,雖然小,卻也有屏格欄桿,鏤刻著瓦片,窗欞。柱子上也有對聯,可惜這些字潦草,蘇陌不認得。亭中有小小石桌,亦是白玉雕成,素顏清淡。蘇陌走進去,只見亭子的欄桿上放著一柄女敕綠的玉笛,比宇文公子常拿的那柄要長一些,顏色也更清亮。仿佛笛子里面溢出光彩來似的。笛尾結著蕊黃色的流蘇穗子,靈動的女敕綠,俏皮的粉黃,在白石欄桿上十分打眼。再看近處,石桌上放著兩只荷葉碧玉盞,一個紫木棋盤放在桌上,黑白攻守,棋還未完。
石桌旁也有圓形鼓凳。但是不是常見的四張,而是兩張。
蘇陌走過亭子,繼續沿著小橋在荷花池中穿行。橋分兩路。一路通向蓮池中一天然形成的怪石,怪石平坦,兩邊周有石筍,石筍上放著白玉蓮花。石台四周青蓮送香,正對著飛瀑流水,美不勝收。石台之上放著一架古琴。蘇陌走近,蘇陌碎步會彈琴,但是好歹見過。可這琴,與蘇陌往日所見並不一樣。它不是木頭琴,而是帶著一種金屬的光。蘇陌看到,這琴的琴弦已經斷了兩根。
蘇陌不懂琴,心中雖然暗暗喜歡這琴,卻沒有在琴台停留太久。她又沿著小橋走向另一邊。小橋曲曲折折,將她帶到岸邊水榭。
水榭同樣是白玉雕就。似乎建築者特別鐘愛這種清雅的風格。唯恐雜色污了這神仙府邸。蘇陌走進,水榭臨水內設著茶桌小座。仍是只能坐兩個人。
蘇陌走出水榭,沿著令一條小橋穿行。這里,很安靜。偶爾有些蓮葉的摩挲移動聲。除此以外,便只有蘇陌蹭蹭的走路聲以及呼吸聲。
「這里像是給人住的,可是沒有人。」蘇陌心想。是的。沒有人。不但沒有活人,連死人也沒有。
什麼童尸燭台,什麼棺材機關,這里都沒有。這里似乎很美,可是卻美得妖異。蘇陌想了想,似乎是因為太漂亮了,所以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實。但是她喜歡這。這蓮花,這香味,這清清淡淡的屋宇,這靜悄悄無爭無擾的世界,讓她一直狂跳的小心髒慢慢恢復平靜。
蘇陌隨意走了幾個地方。順著小橋,不知不覺來到一處殿閣。這殿閣與其它樓閣又有些不同,雖然精致。殿閣前的一帶平地卻平白為它增添了些不一樣的氣勢。
蘇陌隨著白玉台階踏上平台。只見平地的雲流里隱隱現出些劍鞘劍柄。這平台上到處是劍。全都長長短短地插入地上。地上還散落著一些殘劍斷劍。蘇陌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走。
「什麼人,這麼喜歡劍?」蘇陌心中疑問。
蘇陌佇立殿前。看著殿上的牌匾。「什麼,天閣。」蘇陌看著牌匾認讀。有點小得意,三個字她認得兩個,算是不錯了。
蘇陌站在殿閣前,殿閣的大門敞開著。只見殿閣當中是一個大火爐,旁邊有個方形水池,一只白玉蟾蜍在吐著清水。蘇陌在地底奔跑多時,早已口干舌燥。看到這股清水,忍不住走進去跪下,用手掬了喝個夠。喝飽後,只見水波里映出自己的影子。又用水洗去臉上污痕,理理亂發。只見水中,自己的右耳垂微微鼓起,一滴血色鮮艷欲滴。蘇陌模了模耳朵,很有些疼痛。仰起頭,站起身,環顧這屋子。只見正屋中四壁掛著甲冑,劍架上密密麻麻地放著些劍。有些小門,小門里面的小房或者滿是劍匣,或者掛滿弓箭,或者箱子里滿是奇兵利器,或者是一屋子的盔甲鎖套。
蘇陌小小女兒家,對這些不感興趣。走馬觀花似的看了一眼,連進都懶得進去。不多時她就過了前廳,進了後屋。後屋空蕩寬敞,一應家具擺設全無。白白淨淨如雪洞一般,又帶著種豪氣。在臨水處有個觀景平台,平台欄桿旁有只倒地的酒壺。
看樣子,曾經有人在這舞劍賞花喝酒。
蘇陌離了這屋子。順著石頭路隨意走。這里屋宇雖多,卻不見一絲塵土。連石頭上都裹上了發光物。除了蓮花,再看不到其它植物。
又一座小屋子。蘇陌鑽進去。不由大喜。原來這屋子里有許多道士煉丹的爐子。爐火早已熄滅。但是玉石桌上,架子上,卻滿是各種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蘇陌大喜是因為她聞到蜂蜜的香味。並且馬上看見了一排長頸瓶子。這些瓶子,跟水香姐姐用來泡茶的別提多像了。
「什麼什麼水。什麼什麼蜜什麼。」蘇陌辨認著瓶上的字,托麗嬪詩詞的福,她竟然認得這個「蜜」字。
經過這麼久的折騰。蘇陌早已饑腸轆轆。蘇陌的小手伸向兩人一瓶「什麼什麼蜜什麼」。只見瓶蓋上封著蠟。這蠟奇怪,蘇陌怎麼弄都弄不開。蘇陌眼珠一轉,將匕首拔出——一割。整個瓷瓶又長頸剎那間變短頸。蘇陌大喜,愈發喜歡這小匕首,收好了匕首。再看瓶內,一股香甜之氣外溢。卻不是蜂蜜,而是藥丸。
蘇陌已經餓極。又沒人教導過她不要踫這些東西。
雖然有些害怕,但沒幾個孩子會在肚子餓時謹慎小心,蘇陌盯著藥丸良久。甜香陣陣。說來奇怪,這里香味濃烈。蘇陌卻好像更易捕捉到香味了。
終于,她還是下定決心,捏起了一個小藥丸。小心翼翼地聞了聞,這香甜的氣息一下鑽進了她的鼻子里,攪得她腸肚大響。
「反正,什麼都不吃也是會餓死的。」「這麼香,應該不會有事。」
蘇陌眼楮一閉,藥丸往嘴里一送。一嚼,一股清甜甘美的滋味就在她味蕾上化開,順著食道,舒服到每一個毛孔里。「真好吃!」蘇陌眉開眼笑。
再不顧忌,倒了四五顆進手心,一把丟進嘴里。
才十來顆,蘇陌就飽了。蘇陌想了想,撕開一塊裙子,將瓶里剩余的藥丸都倒進布塊里,包起來,放進袖子里。收好小匕首。然後走出煉丹房。只見,煉丹房旁,小路繼續朝著瀑布延伸。蘇陌順著路,走到了「山前」。眼前是瀑布一側。小道戛然而止。
蘇陌猶豫了一下,鑽進雲簾。
只見水簾之後,又是一番天地。
簾後,是一間美不勝收的屋子,比起外面來說很小。雖然小,卻精致。而且帶著一種脂粉氣。層層疊疊的石幔,依著地勢而造的精巧珍珠水晶簾。簾腳處,或擺著粉色的珊瑚樹,或掛著輕紗薄帳。傳說中的水晶宮應該也不過如此。
地上軟軟的,應該是鋪了毯子。小蘇陌走進這房子。只見屋中設著小小花池,池中白玉為花。
花池之後有一個池子,也有一只白玉蟾蜍。卻沒在吐水。蘇陌想,大概是用來洗澡的。
幾步台階之上,繞過垂幔珠簾,石屏之後是一張白玉大床,床的一側,有梳妝台,在石壁里摳出了衣櫥,各色閨房用品一應俱全。
蘇陌隨意走到妝台前。只見首飾盒滿滿當當,許多東西,她這個秦地郡主都未見過。可是,卻整整齊齊,似乎沒人動過。打開胭脂粉盒。這胭脂膏,不知道已經已經在這擺放了多少年,如今已經干透,卻仍鮮艷如三春牡丹,可見也不是俗物。可是,這些物品,一絲用過的痕跡都沒有。
環顧四周。這屋子顯然和之前的劍閣不同。這屋子的主人,似乎從來沒進來住過。盡管這房子如此奢華細致,卻一點人氣都沒有。
蘇陌看見床腳似乎有什麼,雲氣蒸騰,看不分明。走近一看。原來是被劈做兩截的一幅畫,畫旁還倒著一個酒壺。
蘇陌拿起畫,嘆道︰「好美的人啊。」
只見,布帛畫卷上,一位美人月下依花而立。「我長大了,要是能有這麼美就好。」小蘇陌美滋滋地想。
是不是這屋子,本該是這美人住的?
不過看樣子,美人沒來。
來的似乎只有那個喜歡玩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