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苒以什麼樣的心情從家里走出來,此時連她自己都說不清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笑話,這半月每日嚷嚷著要回家。原來僅僅就是一個笑話。這個家,已經不歡迎她的歸來了。
「苒兒妹妹,還要參加你姐姐的婚禮嗎?」。林天翊笑容可掬的看著安苒。
安苒此時的心情糟到了極點,也不想與他多說什麼。安苒看著手中的錦盒,這是送給姐姐的賀禮,還是給她吧,自己辛辛苦苦的繡了那麼多天……
轉身徑直回到房間,安苒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安蕙的面前,將盒子遞給她。
「阿苒……」安蕙的聲音中帶著哭腔,說不清是因為要嫁人還是因為妹妹的離去。那日妹妹走了之後,娘才告訴了自己那個決定。她一面心中不舍妹妹的離開,一面又羨慕妹妹的好運。
如此一來,她可就是大家小姐了,與原來的平民老百姓身份,自是不能同日而語。
而如今,看著眸中滿是淚水,臉色蒼白沒有半絲笑容的安苒,她的心里終究是難過到了極點,以後,她還是自己的妹妹嗎?
「今兒你大喜的日子,莫要哭了。我……依舊是你的妹妹。」安苒說出這話的時候覺得艱澀至極。
安大娘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板著臉看著兩個女兒在那兒站著。
干澀酸楚,眼中溢滿淚水。難過的心情抑制不住,安苒扭過頭,不想讓姐姐和娘親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她轉身離開,卻覺得後背寒涼一片。剛剛姐姐的竊竊私語她不是沒有听見……
「安苒,娘是真的為你好,你莫要恨她。」
是為她好又如何?安苒也是有自己思想的人,就算是為她好,也應該要看看自己的意見吧。她也想過好日子,可是卻不想以這樣的方法來獲得。
林天翊百無聊賴在這胡同里站著,看著一旁那家家戶戶熱鬧非凡的樣子,心里卻總是想起安苒那張沒有哭泣卻落寞難過至極的面容。
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受,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樣的她。
安苒只覺得腳下空蕩蕩的,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心里也是空蕩蕩的。來時的歡喜已經當然無存,只余留那份苦澀,綿延到骨髓深處。
「安苒」林天翊看到的安苒,原比他想到的還要糟糕,粉女敕的臉蛋上掛滿淚痕,來時的神采也早已暗淡。「你……」
安苒緩緩搖頭,心里對于林天翊的恨意卻在淡淡消散,「我很好,我們回去吧。」
「你不參加酒席了嗎?」。林天翊挑眉,臉上的笑容依舊,可心里如何想法,卻是不得而知。
「不了,人以看過,他們很好,我也就放心啦。」安苒勉強的咧著嘴,劃出一道還有些像笑容的笑容。
她越是如此,林天翊反而越是擔心。
「你若是不快或是難過,可以質問我,也可以與我爭吵,或者大哭發泄。」將笑容收起,他說道。他終究是心軟了,畢竟,此時她的傷心,也是他造成的。
安苒抬頭,定定的看著那張嚴肅的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討厭你?」
「……」
「是啊,我以前真的有點討厭你的,我x子過的挺好,而且吧,我總覺得和你不熟,所以很奇怪。但是,我知道你人很好的。」若是不好,又怎麼會為她解圍?若是不好,又怎麼會幫姐姐置辦那麼多嫁妝?「可是你這樣,我會覺得,是我欠了你的。」
「苒兒妹妹,你不用這樣的。」林天翊很想說,她不欠什麼的,因為自己讓她做自己的義妹,也是有目的的。這樣子,以後他豈不是要感到愧疚?
「不用說啦,你安慰我是沒用的,我這個性子,要自己慢慢想通了,才能好轉,其他的方法,一律是沒用的。」說罷,安苒幽幽的看著他,眸子里的水霧,還在縈繞。
林天翊被看的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將頭扭到一邊。
「天翊哥哥,你還是笑的時候,比較好看。」安苒說道,哭一哭,似乎那種難過的心情就能消散。稚女敕的童音在此時听著才越發像個小孩子。「我還想去華府看看,煩請給給您,在此稍等片刻。」
林天翊皺眉,華府?就是那個小子了?「他家沒有女眷,你一姑娘家直接進去,實在不妥,還是我與你一起進去看看吧。」
安苒向前走的腳步微微一頓,不解的轉頭看向林天翊。一起去就一起去,其實也沒什麼吧?
榕樹胡同很熱鬧,四處都是鞭炮聲,而華府里面,卻是一片的寂寥。地上的落雪以有好些天沒有掃過,安苒看著那便的廚房也沒有冒煙,心里對于華錦棠住在如此冰涼的房間里,很是擔心。
她推門,想要給華錦棠一個驚喜。
「小錦哥」
……
華府的屋內與屋外的溫度幾乎一樣,冷的讓人直哆嗦,安苒將厚實的棉衣拉緊,好安靜啊。
「小錦哥?」
安苒再次呼喚,可以就沒有人回應。
身後的林天翊隨手模了模桌子上的浮灰,對安苒說道︰「想來你的小錦哥已經離開這里好些天了,你看這桌上的浮灰。」
華錦棠走了?她不信,小跑離開房間,在華府的每一個房間穿梭,安苒的心漸漸沉下來了,一個人都沒有。華錦棠,她的小錦哥,似乎就這樣消失了。真的走了嗎?大家都離開我了?
可是,他能走哪去嗎?安苒一直覺得華錦棠好似自己的哥哥一般,照顧著自己,她雖然是擁有比他們多一世的模糊記憶,可還是希望有個大哥哥一樣的人,保護著她,寵著她。而那個人,此時也不見了。安苒不理解,當自己已經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並且想好好過日子的時候,她在乎的人,要一個個的離她遠去。
是她錯了嗎?那些東西,是不是從開始就不屬于她?
安苒沮喪了,安苒失望了,她從來沒有覺得很重要過,也不會認為自己真的就是主角,她覺得自己是平凡的,除了擁有那些記憶之外,與常人沒有差別。
可是,為何自己總是得不到想要的那種幸福呢?
安苒覺得自己很堅強,所以她要努力,一再的告訴自己那些都不足以打倒她,可是,心真的是痛了。
「……那我們回去吧。」安苒說道,元宵佳節,不都是要快快樂樂團團圓圓的嗎?可是到自己這兒,卻是變味的厲害。
「安苒,你不想問我什麼問題嗎?我想你一定是怨恨我的吧?」兩人坐在馬車上,林天翊終究是安奈不住,問道。他是真的好奇了,安苒這個年齡的小孩子,一般不都是好奇心旺盛嗎?
「天翊哥哥,我知道娘是為了我好,所以才答應你的。」安大娘馬上就要去京城,安蕙又嫁作他婦。而安苒一個小姑娘,安大娘如何放心她在家里一人獨處?「雖然如此,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可是我還是很傷心,高興不起來的。」娘親是因為擔心她過不好,受人欺負,才會將她送到林府。這些都是毋庸置疑,安苒也無法去責怪,可是,她依舊是難過的。很難過,難過到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種不算悲傷的語調,卻憂傷到了極點,安苒說這些話的時候,心里的難過也只有自己一人能夠知道。
「我會將你當做我親妹妹一樣看待的,等你及笄,我會為你尋覓一戶好人家,讓你風光大嫁。」林天翊說道,既然已經是自己的妹妹了,那他就有這個義務,讓安苒過的更好。
「謝謝你……」安苒淡笑,「不過,如果你真是為我好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以後的生活。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不損壞林家聲望的前提之下。」
「你是不是很討厭林府?」林天翊覺得自己已經盡力讓安苒過上最好的小姐生活。
安苒搖頭,「不討厭的,只不過那里不是我家。」可是此時的安苒,似乎已經無家可回了。
「你是我妹妹,那里就是你的家」林天翊堅定的說,是他派去服侍安苒的丫鬟做的不夠好?為何無法讓安苒有家的感覺?「如果你不喜歡,我明日就換人來服侍你。」
「不用的,我是苦慣的人,自然受不了那些服侍。」安苒淡笑說道,似乎這樣,就可以壓制住自己的難過。
「你現在身份不同了,一個丫鬟都沒有如何使得?這件事情,我是絕對不會答應你的。」
「那……能不能就一個丫鬟?三五個人總是圍著我,我會覺得別扭的,而且我自己有手有腳,根本就不需要那麼多人來幫我的。」安苒說道,招待著詢問的看向林天翊。
林天翊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好,這個可以依著你的,咱們林府本身的規矩就不多,你也不用太過拘禮,畢竟,那里以後可就是你的家了。」
家?
安苒苦澀的笑了笑,那里怎麼會是自己的家呢?
「我會做個好妹妹的。」安苒說道,似是在對林天翊說,又好似在說給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