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錦 第六卷 定風波 十年生死(十)

作者 ︰ 伏弓

劉賀走在前面,步伐輕的好似沒有體重。女子捧著琴,眼里閃著令人心寒的光。來到寢宮。劉賀一揮手,下人們一溜煙的消失了。

一道冷風令女子一個激靈。劉賀只負手朝殿內走去。空曠的寢宮里,漆黑一片。女子忙跟了上去,卻一瞬間便找不到劉賀的身影。一股奇怪的香氣向她襲來。她有些緊張,手緊緊的攥住手里的琴板,看來,劉賀定然是習慣了在黑暗里穿行。她靜下心,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忽然,一道火光將黑暗劃開了一道裂痕。劉賀蒼白的臉,在火光背後忽明忽暗。他死灰般的眼楮一動不動的盯著女子,片刻,將手輕輕舉了起來。女子忙俯身過去,伸手接住他高高舉著的手。他俯去,用無神的目光注視著女子的眼楮。片刻,又伸出手去,將她的頭輕輕扭轉。火光中,那桃花般的胎記似乎胭脂一般,即將融化開去。

他伸出一根手指,貼著女子的皮膚,輕輕滑動。而後,他嘆了口氣。眼皮卻開始無端的跳動。接著,緩緩的坐了下來。

「你是個有缺陷的人。」他病懨懨的聲音響起,貼著飛華的耳朵,像夢中的囈語一般。

飛華先是一愣,而後才恍然大悟。他說的是自己臉上的胎記。于是,忙垂首道︰「此為胎記,並不是胭脂,陛下說的是,奴婢是個有缺陷的人。」她聲音冷定,不慌不忙。

劉賀漠然的點了點頭。

「這很好。」

「你叫什麼名字?」

「漢家名字是……淖方成。」

女子抬起眼,只見眼前的男子年紀尚輕,慘白的臉竟透出隱隱青。猝不及防的,男子忽然扯落了她外面的直裾深衣。女子一怔,忙握住他的手。

「陛下是不是病了?」她大聲說道。

劉賀一愣。卻將手放開。用死魚樣的眼楮看著杜飛華。

「陛下的印堂發黑,怕是要被惡鬼纏身了。」杜飛華忽然說道,嚇了劉賀一跳,他一哆嗦。朝四下望去。

杜飛華見狀忙又湊上去。

「陛下,我的能看到你身邊有好多的鬼。」她張開嘴,口齒里清冷的氣息撲面而去,讓劉賀一陣戰栗。

「你……胡說!」他咬著牙說道。

女子冷冷的笑了。

「陛下,有個人穿著白衣,被吊在空中,他正披頭散發的朝你走過來呢!」說著,她朝後退去,眼楮里滿是驚怖。

劉賀忙轉過身去,四下看著。

「你竟然恐嚇天子!」

他到處模索,不多時,也不知從哪里拿到一只佩劍,拔劍出鞘朝杜飛華刺來。他本就沒練過武藝,加之被嚇的夠嗆,因此動作拖泥帶水,竟被飛華躲了過去。

「陛下,我沒有說錯,我來自匈奴,是個術士。」她大聲疾呼,卻見對面的劉賀竟緩緩的放下了劍,目光呆滯的看著她。

「你能看見鬼?」他顯得有些興奮又有些恐懼。

杜飛華忙俯身跪下。

「小女看見那鬼游移不定,似乎還沒有完全成型,定然是陛下要殺卻沒有殺的人。」她忙厲色說道。

劉賀一听,頓時舉頭朝四周望去。良久,才發出一聲淺淺的冷笑。

「朕不怕鬼,朕討厭的是人!」他盯著女子一雙無神的眸子里,流出不祥的光。

杜飛華的眼里頓時閃出一道寒光。她霍的起身,從琴下抽出一支短劍,朝劉賀撲去。劉賀沒有防備,竟被撲了個正著,他剛張開嘴,便發覺,女子冰涼的刀刃已經抵住了自己的喉嚨。他憤怒的瞪著女子,卻在發現女子眼里的殺氣時,頓時軟了下去。女子從懷里掏出一枚金牌。他定楮一瞧,頓時大驚。

次日清晨,白虎門上,霍光已派人埋伏下去。劊子手也準備好行刑。長安城的百姓聚攏在城門下。人群背後,一段金色的絲帶陡然間出現在風里。就在劊子手揚起手的瞬間。郭雲生小跑著登上了城門。

「陛下有旨,放了姜浪萍。」

霍光大怒,拍案而起。在**任性胡為也就罷了,如今他竟拿大事開起玩笑。郭雲生俯身上前,將一枚金牌遞到他的手上。

霍光頓時愣住。

「先皇的免死令!」

郭雲生淡然的眸子,朝姜浪萍看去。

「典婦功長煙,也證實了此事。」

「可是,要用他來引出刺客啊!」霍光強壓怒火。

郭雲生不敢直接對抗,只有小聲道︰「你我曾都是先皇的近臣,此令在,如見先皇,現在連陛下也下旨不殺,依小人看,玄墨躲不了一輩子,我們不急在一時。先遵旨將姜浪萍放了,日後再做打算。」

霍光聞言沉默良久,方才點了點頭。

宣室殿寢宮。

杜飛華躺在一張竹席上。劉賀拿著短劍不斷的攪動著面前的紅色液體。姜浪萍已經被釋放,他們的交易也算是達成了。他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女子。

「你怎麼那麼大膽呢?」他細聲細氣的說著。

女子只睜大眼楮,默默的盯著屋頂。

他將短刀抽出來,看著不斷滴落的紅色珠子,發出尖冷的笑聲。那分明是血液,濃稠的鮮血,還帶著人的體溫。女子的手臂被割開,不斷的流出血來。

劉賀垂眼看了看她。

「你行刺朕,朕還讓你死的這麼舒服,這都因為,你是個有缺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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