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吃完飯不見了王子蹤影的經驗,這回康妮一邊吃飯一邊還不時抬頭觀察那邊黑發青年的情況,確保對方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對似的,這次的情況卻和上一次完全相反,直到她吃完飯,侍者也把盤子收走了,甚至她後來點的一杯果汁都已經喝掉一半了,黑發青年還在和那幾個同學交談著,慢條斯理地有一勺沒一勺地吃著桌上的食物。
就這樣又過了十分鐘左右,就在康妮正在考慮是不是要點第二杯果汁的時候,黑發青年一行人終于站起來準備結賬離開。
康妮見狀也馬上結賬,跟著他們走了出去。她和前面幾人保持著二三十米的距離,這時候路上的人流依然不少,倒是為她的跟蹤做了很好的掩飾。
其實康妮也不是有什麼明確目的所以才跟蹤黑發青年,只是因為一下午都沒課,而且在中午的休息時間里也暫時不太好去打擾杰瑞院長,所以就順便來弄清楚這位未知人物的底細,如果能抓到一些證據讓她回去能教育金娜趕緊離開這個家伙就更好了。
顯然,這一刻的康妮同學,早已經將什麼騎士信條給暫時性忽略了,止不住的好奇心讓她像一只好動的小貓一樣悄悄跟在別人身後走,試圖一探究竟。
幾分鐘後,小貓發現前面的目標人物走過的路有些熟悉。當然整個校園里的路對曾經在這溜達過無數次的康妮來說都是熟悉的,只是這條路,怎麼看著像是今天才剛走過的?
很快,前面不遠處綠蔭掩映中的白色尖頂建築證實了她的猜想。
噢,願太陽神護佑著你,他們居然,或者說果然,回到了太陽神殿。康妮暗暗責怪自己觀察力倒退了,一看他們的神官黑袍就知道多數是神學院研習課的日子,當然是去神殿里了。
這時候路上的行人已經變得很少,畢竟中午時分會來位于皇家學院的一角的神殿這里的人,除了這些研究員級別的學生,也就只有她這樣回來拿書的冒失鬼了吧。
康妮隔著上百米的距離,目送他們進入神殿。搞清楚了,于是離開嗎?當然不是,這不還得進去拿書嘛,而且就算那間長得很像禮堂的實驗室現在暫時沒開門,也可以問一下里面的管理人員,不是嗎?
考慮再三,康妮從附近的樹蔭底下走了出來,優雅地漫步走進神殿內。
此時神殿里幾乎已經沒有人在走動了,黑發青年一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按照早上記下的路線,她很快就來到了禮堂門口,只見大門如預料之中的一樣緊閉著。
還是得等嗎?康妮無奈地想著,轉身往回走。
就在她剛走出幾步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她回頭一看,禮堂的門被從里面打開了!
條件反射地往路邊躲藏起來,四下無人,倒是沒人注意到她狼狽的模樣。借著枝葉的遮擋,康妮清楚地看到禮堂那邊的情形。
只見深黑色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半,從里面走出來兩個她的熟人。一個是杰瑞院長,另一個則是那個黑發青年。
他們在門口又交談了一會兒,杰瑞似乎交代了什麼事情,但是因為康妮的位置隔得太遠了,沒能听到他們的說話的內容。說完話之後,青年往另一條路離開了,並沒有走康妮所在的這條小徑。而杰瑞則是轉身重新走進了禮堂內,但是與之前不同的是,他這次只把門虛掩著,而沒有關上。
等到黑發青年走的遠了,消失在視線里,康妮才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秀美的小臉帶著思慮。
他是杰瑞指導的研究員?聯想到里面那個巨大的法陣,這個關系倒是合情合理,而且杰瑞也沒有義務讓我知道他都管理著哪些學生甚至更沒有必要讓我知曉這些事情,那個家伙很可能也並不知道我在他的導師這里學習吧。這麼想著,康妮心里漸漸平衡了許多。
可惡,沒有找到證據。但是光從餐廳里和他一起吃飯那幾個學生嬉皮笑臉的樣子,就能確信這家伙絕對不是什麼品行端正的好人,作為騎士,就應當盡力守護身邊的人,沒錯,絕對不能讓可愛的金娜陷入這種虛偽的人的手中。盯著那已經消失在路口的背影,康妮心里暗自下了個決心。
人在很多時候會選擇性忽略一些不利于自己的判斷的信息,比如康妮此時就完全忘掉了當年她還是康德的時候,作為一個品行端正的好學生,在學院里是怎麼和一群同學嬉笑怒罵肆無忌憚說笑的。或者是現在的康妮正在漸漸月兌離自己長久以來習慣的那種思考的立場?誰知道呢。
總而言之,在思索過後,康妮決定把這件事作為一個普通的事實接受就好了。然後就是此行的主要目的,取回屬于自己的那本《聖典》。
看著那道半掩著的門,康妮裝作剛剛到來的樣子,從無人的小徑走過來,走上門前的台階,在門前站定,然後抬起手來,輕輕敲了敲門。
「請問有人在嗎?」清脆的少女聲線在安靜的午間時分顯得特別清晰。
過了大約十來秒鐘,里面傳出杰瑞蒼老的聲音︰「是康妮嗎?進來吧。」
康妮慢慢推開那打開的一半門,邁步走了進去,隨手將門按原樣輕輕掩起,隔絕了室外強烈的光線。
「午安,院長。」
「午安。」杰瑞蒼老卻依然挺拔的身影,正坐在石桌前,桌面一角擺著一盞魔法燈,他的手上拿著一卷羊皮紙似乎正在細看,看到康妮進來,抬眼問道︰「現在可不是上課時間,你來這里有什麼事呢?」
「非常抱歉打擾了您的工作,事情是這樣的,在今天上午上完課後,我把重要的《聖典》遺落在這里了,所以現在來是想拿回它。」
「嗯?」杰瑞提高了語調,似乎有些生氣,「《聖典》對神職者來說就是如同生命一般重要的存在,怎麼可以輕易就丟失呢?」
這不是丟失,不過是一時忘記了而已,而且我現在不是回來拿了嗎……當然,康妮沒敢這麼說出來。她自覺理虧,低頭不語。怎麼辦?難道今天就要被訓斥一頓然後打發走嗎?一瞬間,在騎士學院的幾年間被導師訓話的那些畫面都浮現在腦海中……
康妮的思緒有點混亂,心頭開始產生一絲躁動不安。
「這樣吧,作為懲罰,也希望你能深刻記住這次教訓,我給你布置一個現場作業。」杰瑞恢復了平常的語調,說道。
康妮抬頭望向石台,恰好與杰瑞的目光相接,她不由自主地就點了點頭。
「過來這里。」杰瑞讓她過去石台那邊。
她繞在地上法陣的邊緣,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來到石台邊上。
「把手放在這里,然後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杰瑞把手虛按在石台上左右兩端,兩處畫著銀色六芒星的地方,然後把手放開。
康妮坐下來,依言將左右手分別按了上去,冰涼堅硬的質感從手心傳來。她看向杰瑞,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閉上眼楮,回想今天你剛學的魔力感應,放松全身,感受你身體里的魔力。」
于是她輕輕閉上眼楮,嘗試著什麼都不想,然後用意念開始觀察視線中黑暗一片的四周。漸漸地,原本漆黑一片的視線里出現了朦朧的,若隱若現的一些白色光斑。光斑並不穩定,只要她偶爾一分神,就會消失不見,再度專注起來,又能再次看到。
「好了,保持專注度,嘗試用意念引導你所看到的到雙手的位置。」杰瑞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康妮一點點地想著讓那些白色光斑向雙手觸模到的位置集中,一點一點地,她開始感到觸手的地方有些微的溫暖,就好像那冰冷的石板忽然變得和她的身體同樣溫度了一樣。
她仿佛听到杰瑞發出一聲細微的驚呼,但是她沒有停止,在听到杰瑞的下一步指令前,她依然在專注地引導著那些光斑集中到雙手的位置。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感覺自己的眼皮似乎正受到越來越強的光線刺激。
「可以了,停下來吧。」這時,杰瑞終于發出了終止的指令。
她緩緩將雙手從石台上抬起來,感受著那微熱的溫度一點點離開,然後睜開了雙眼。
康妮馬上就被映入眼簾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地面中央的巨大法陣迸發出耀眼的白光,每一根線條都那麼明亮,無數的光線交錯在一起,使得整個法陣猶如小太陽般光輝奪目,將偌大的禮堂全都照亮了,四周琉璃窗漫射進來的日光也被法陣的光芒輕易地了蓋過去,原本在角落里只能分辨出模糊輪廓的物事這一刻全都縴毫畢現,窗欞上的雕花,天花板上的繪畫,地上鋪就的黑色石板,全都現出了它們的本來面目。
但就在康妮看到的一瞬間,這光芒很快就如潮水般消退了下去,顏色也從白色慢慢轉變成紫色,直到最後成為淡淡的紫光,但卻沒有再變回原本那黯淡無光的魔晶礦粉末的模樣,而是保持著微微發光的狀態,巨大的法陣在這缺乏光線的室內鮮明地展現出每一根線條和符文,就如黑夜中的一片熒光。
地面上最後留下的是一個巨大的,散發著紫色微光的神秘法陣,宏大的法陣卻仿佛透露著詭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