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為什麼就那麼一點點的火苗,灶台里面就爆炸了……」紅岫在帝矜柔柔的注視下手足無措的解釋,尷尬的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怎麼人家才醒過來,自己就搞出了這麼壯烈的畫面來自毀形象?得了,以後別說是從大師兄手上搶人,自己連那麼一點可能的苗頭都親手掐斷了,真怨念,她瞪了一眼在旁邊偷笑的謝尋燕,齜了齜一口白牙,再笑老娘廢了你!
帝矜莞爾,眯著漆黑的眼楮笑得輕快,斟酌著詞句一字一字的緩慢道,帶著古腔的音調韻味十足︰「能炸了灶台,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了。」
您這是安慰人還是打擊人呢?
紅岫哀怨的看了一眼斜靠在床上的帝矜,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眼底淺淺的戲謔,不由的從耳尖紅到了耳根,低頭吶吶︰「可是,我還是做……做好了飯菜……」
她把背在後面的手拿到面前來,素白的手上提著大大的乳白色圓筒,看得帝矜新奇不已︰「這是什麼?」
紅岫死不抬頭,筆直的盯著地面干笑︰「這是我們時代盛裝食物的器具,叫保溫桶。」
謝尋燕狐疑的看著她手中的東西,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打開看看行嗎?」。帝矜稍微有些好奇,目光落在保溫桶上,「顧名思義,是用于保持飯菜溫度的嗎?」。
「你真聰明。」紅岫狗腿的湊上去,討好的扭開上面的蓋子,將里面的三菜一湯按次序取了出來,一一擺放在床前的木凳上,結結巴巴的說,「呃,這是,這是我剛剛做的……你,你試試?」
「很漂亮的菜式。」帝矜很自覺的沒去思考紅岫進廚房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將屋舍化為灰燼,這菜是哪來的問題,彎著眼眸像是無知無覺的樣子,贊賞著,「在下想這一定很好吃。」
菜式都是青幽幽的色彩,看上去很是新鮮,想來也是就地取材的野菜,帝矜自然認不出來,但卻沒有嫌棄的心思,反而被淡淡的菜香味吸引了目光……或許真的還不壞?
「涼拌蕨菜,清炒車前草,土豆泥,絲瓜湯,最近半月里大師兄的拿手菜式,自然味道很好。」謝尋燕抄著手在一旁一道菜一道菜的數過去,陰陽怪氣的,「紅岫,我怎麼不知道大師兄什麼時候教你了這幾道菜的做法?真是深得精髓嘛,居然跟大師兄做得一模一樣。」
帝矜的唇角勾了勾,哦,原來是那位大師兄做的。
昔日君子遠庖廚,而如今……呵,這世道,果然是變了。
被拆穿的紅岫羞惱了一張臉,叉腰朝謝尋燕吼去︰「這就是大師兄做的怎麼了?我又不是故意冒領大師兄的功的!只是剛剛在回來的半路上遇見大師兄,是大師兄把東西給我的!」
「大師兄,讓,我,保,密∼」她抬著下巴傲氣的哼了一聲,一字一頓的強調,手臂一甩指向帝矜,「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師兄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謝尋燕帶著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扭頭,不知是笑還是哭,最終無奈的抬手捂住臉,唉聲嘆氣︰「大姐,你吼這麼大聲,保密給誰听呢?」
「我,我說了什……麼……」終于反應過來自己都交代了什麼的紅岫,赫然僵硬在原地,要哭不哭的扁扁嘴,不敢置信的喃喃,「我,我說了……」
實在沒勇氣面對現實,她掩耳盜鈴的閉上眼飛快道︰「你們剛才什麼都沒听到,我什麼都沒說對不對?對不對?」
帝矜微笑的朝自欺欺人的紅岫看去,優雅的放下指間的竹筷,明顯是打算問清楚了再動筷︰「紅岫,你方才說的跟在下有關系吧?大師兄,是誰?」
我想去死一死可不可以啊!
紅岫糾結的胃一陣又一陣的抽疼,可憐巴巴的看向帝矜,我們當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不好嗎?
祈求的目光卻得到不妥協的溫和眼神,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里,不僅被卸下了力道,還一層一層的把人圍困在里面。她不由垂頭喪氣,好吧好吧,死就死吧,她悲愴的咬牙切齒,妖魔惑人啊,長輩們誠不欺我也。
「大師兄,就是大師兄啦。」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戰戰兢兢的說出了瞞不下去的名字,「他叫高陳青謀,是我們滅卻師聯盟年輕一輩最厲害的男人,所以我們都叫他大師兄。」
滅卻師聯盟?
又听到一個陌生的詞語,帝矜彎著眼楮笑眯眯的,果然新生的生活格外有趣,叫他越來越期待了。
「高陳青謀,倒是個奇特的名字。」他輕叩著床板,若有所思。
高陳青謀,這四個字在嘴里細細的咀嚼,似乎都帶著一股清冽刺骨的味道,寒刺刺的叫人靠近不得。但偏偏對這名字起承轉合的音調,帝矜意外的愛不釋手,四個字就在唇邊,舌尖輕顫,似乎就能叫出這個名字來。
「帝矜你,很想知道大師兄的事情嗎?」。謝尋燕在一旁看著,看出了一點苗頭,面色古怪的問。
帝矜彎著眼楮,不置可否︰「看出來了?」
謝尋燕僵著一張臉,眼神渙散,不會掩飾表情的臉龐明明白白的寫著幾個大字——「怎麼可能會有人在意大師兄?我在做夢吧?」
這麼不得人心?帝矜又想笑了,那人究竟是如何做人的,明明內里有著極好極珍貴的東西,那樣讓人放不開手,卻弄得現在這樣人人畏懼遠離的模樣。不過也好,那人的好,他的內斂安定,只用我一個人知道就好了,也只需要我一人知道。
帝矜心安理得的選擇沉默,也不去為高陳青謀爭辯什麼,只是流轉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勢在必得。
既然人人都不懂你,既然人人都遠離你,既然人人都畏懼你,那麼就讓我了解你,親近你,喜歡你……喜歡?他不著痕跡的想了想,再添上一個條件,如果高陳青謀,你有那個本事讓在下喜歡上的話。
當然,在此之前,你仍舊是我的。
只是想要,無論喜愛與否,都要拿到手中,帝矜身體里流淌著的,仍然是千年前大楚王朝皇室的血,無情狡詐殘酷的,與他的弟弟帝憫別無一二,高傲與輕蔑不說出來,隱在骨子里。但他又是特殊的,溫柔理性細膩的,至少對大多數人是這樣。
比如紅岫與謝尋燕看見的,斯文俊逸又溫柔的模樣。
他思緒飛掠而過,然後听見紅岫遮遮掩掩的聲音︰「我不好談論大師兄,而且,而且這種事,還是要你親自去看看听听才好……」她閃爍其詞的,目光里透著幾分無奈與同情,大師兄那樣的人,還是不要有期待的好。
冷酷又殘忍,簡直像是沒有人類感情的殺戮機器。他的事跡,十個手指頭加腳趾頭都數不過來,他劍上的性命,比他活過年數還多,他手上沾的血,放進湖里攪攪,湖水也會被染紅。
組織里沒有人願意與他搭檔,就算是剛畢業的新人,也不願意選擇這個實力第一的男人作保障。
他走過的地方,宛如十里冰天雪地的酷寒,沒有誰敢靠近一步。
妖魔也稱他為妖,血妖十三,因為他一年十二個月都不會停下來休息,奔走在世界各地斬殺妖魔,他們說若是一年還有第十三個月,那麼這第十三個月也照樣在他的劍下血光沖天……說的時候,驚恐無比。
組織里沒人敢用血妖十三來叫他,雖然不少人在心里對妖魔們的稱呼格外贊同。小輩們都叫他大師兄,而那些老的,也怕他,只敢叫他十三,寒劍十三……叫的時候,聲音都是顫的。
這樣的人,若是帝矜知道了,就會無比失望吧?
紅岫不願意把這些組織中公開的秘密逐字逐句說給帝矜听,不想看見這個一直都溫柔的宛如飄飄柳絮的男人露出黯然神傷的表情。至少,讓他現在仍然蒙在鼓里,不去知道他所在意的人,是怎樣的冷心無情,是怎樣的冰冷不似人類。
「在下也覺得,還是親眼看見為實。」帝矜順著紅岫的話說,笑得高深莫測,含義頗深。
你們看他,是遠遠的看的,而我想知道的,是在最近的距離,看見的那個人。
想來,大概不會有人能給出我想知道的答案了,帝矜拾起竹筷,一派悠然的伸向細絲狀的蕨菜中,眼見為實,靠自己的眼楮去看去觀察,才不會被虛假蒙騙。
清淡沁涼,口舌生香。
真是個賢惠持家的好男人,帝矜勾了勾淺粉色的唇瓣,這菜的味道很合他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