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2000年的炎炎夏日,大楚帝衿。」
「歡迎來到2000年的炎炎夏日,大楚帝衿,我親愛的哥哥。」
與花田幾乎同時響起的聲音,與花田的話重疊在一起,宛若二重奏,像是從西面八方而來,也像是直接在耳邊響起,清晰的傳入腦中。當花田的聲音停下時,後面單一音節的「我親愛的哥哥」幾個字便顯得更加突兀深刻。
「帝憫!」幾乎不用深思,下意識的,帝衿就低聲吐出了這個名字,飛快轉向四周搜尋記憶中的那個人影,但除了目光被陽光晃得眩暈,視野內空空蕩蕩,一無所獲。
「怎麼了?」花田看見他驟然緊繃的表情,不易察覺的靠近了他幾步,目光看似無意的掃過四周,「發現了什麼嗎?」。
「剛剛,有人跟在下說了和你一樣的話。你沒有听到?」
花田眯起細長的桃花眼︰「我沒听到呢。說了什麼?」
「歡迎來到2000年的炎炎夏日,大楚帝衿,我親愛的哥哥。」帝衿慢吞吞的重復,眼中深紅的血芒一閃即逝,斯文的翹起嘴角,「看來是在下的弟弟來打招呼了。」
「你確定你不是幻听?」花田詫異的看他,「你的弟弟是誰?」……該不會是那個陷害了他,後來的短命皇帝帝憫吧?
帝衿含蓄的笑笑,並不說話。
「不管他是誰,千年過去了,他還能活下來?」花田松了口氣,不以為意,「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就算再有一枚血核讓你弟弟吞下去,他也沒可能變得跟你一樣,別心存僥幸。」
「心存僥幸?」帝衿古怪的咀嚼著這四個字,心說他可沒期待過帝憫活到現在,死的沒蹤影了更好。
生出這想法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吶。
「帝衿一定和弟弟的感情很好吧?」謝尋燕妄加猜測,給了合理的解釋,「剛剛只是希望弟弟也能來到這個時代,一時感慨才產生幻听的吧?」
帝衿抽了抽唇角,他真的一點都不希望帝憫活到現在,借刀殺人陷害他被封印了千年,雖然不說仇深似海,但也絕對是形同陌路,能有捅一刀的機會他也不會下不去手。
帝王家的兄弟,大多數都可悲的踏上同根相煎的命運,他帝衿也沒有例外。
揚起柔柔的笑容,帝衿目光犀利的看向遠處深灰色的建築物,再說,剛才真的是幻听嗎?
那樣高傲的,陰毒的,輕蔑的,優雅的語氣,除了帝憫還會有誰?光是听著就讓當哥哥的想教訓弟弟一次,教教他什麼叫做兄友弟恭。
帝衿淺笑斜眸看向花田︰「在下知道了,或許真的是幻听……現在至少先帶我們進屋吧?這太陽真叫人受不了。」
或許帝憫還活著,或許真的是他听錯了,帝衿心中沉靜如水,不管哪一種結果,都無關了不是嗎?
這里不是大楚王朝,沒有皇位江山拿來爭,就算帝憫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神奇的出現在這個時代,也與他沒有半點關聯了。帝衿隨著花田朝一座整面都是大片落地窗的建築物走去,狹長的眸子里映出玻璃白茫茫的反光,似笑非笑,沒有了利益沖突,說不定還真能做一對相親相愛的好兄弟,父王泉下有知也可以寬懷了。
只是,如果帝憫真的在,那麼剛才為什麼不出面相見呢?
帝衿抿了抿唇,好吧,或許自己真的幻听了也說不定,大熱天的容易昏頭嘛。
C城龍隱基地在城郊,城市二環與三環之間,表面上是一家冷冷清清近乎荒廢的航空配件廠,但在地下卻存在著龐大的秘密機構,科研,調配,武裝行動,當然都是關于非自然力量的工作。
與滅卻師聯盟關系良好。
只是滅卻師聯盟屬于民間自發組織,而龍隱基地隸屬國家。
露天的建築物群里只有幾個百無聊賴,無所事事,閑的就差撐在油膩膩的桌上打瞌睡的中年男人,花田沒有理會這些人,這些人也像沒看見花田一樣,任花田將幾人帶到了一間空蕩蕩的房間里,這間房應該是用于接待客戶的,屋內比起他們之前走過的幾間干淨亮堂許多,堆積在牆角的雜物只有幾件,銅綠的色彩,機油的味道,讓紅岫皺眉不已。
「就算是表面功夫,也該做夠吧?」她小聲咕噥著,「航空配件廠?裝配的飛機會不會在半空中就刷刷刷的往下落啊?」
「你當下冰雹呢小姑娘?」一張巨大的手掌拍上紅岫的後背,聲音洪亮,進門就震得四周嗡嗡的響,「咱們這里是有正規執照的!」
紅岫一時不查的朝前踉蹌了好幾步,拍著胸口咳嗽幾聲,背脊骨都快被拍斷了啊!
憤憤的回頭瞪去,因為身高的差距,殺氣十足的眼神只落到男人寬闊結實的胸膛上。目光上移,仰的脖子發酸的時候,才看見一張絡腮胡子古銅色皮膚的臉,陽剛堅毅,眼楮有神,很有古代將軍的味道。
「居然給這種地方正規執照……」紅岫扁了扁嘴,仰望的姿勢讓她的氣勢大大減弱。
男人齜牙一笑,一口燦爛的白牙︰「咱上面有關系。」他伸出手指朝上比了比,眼楮里帶著一股子軍人的狡黠。
「我男人。」花田慢條斯理的走過去,拍了拍男人結實的胸肌,手臂搭在筆挺軍裝下鼓鼓的手臂上,輕佻的朝帝衿拋了一個媚眼,「介紹一下,這里的負責人龍在野。」
龍在野高的嚇人,至少也超了兩米,花田矮了男人一大截,縴細的身子半掛在龍在野健碩的軀干上,神采飛揚的炫耀。龍在野翻了一個白眼,似乎習慣了,任由他像只樹袋熊一樣的巴著。
紅岫跟謝尋燕見怪不怪的做望天狀,也半翻著白眼,當什麼都沒听到。
帝衿眨眨眼,想著該說久仰久仰還是幸會幸會,或許該用現代人的打招呼手段?
倒是他牽著的小玲兒悄悄拽了拽他的手︰「帝衿哥哥,孩孩哥哥也姓龍呢。」
「是嗎?」。龍在野笑了出來,目光掠過幾人準確的落在龍孩孩身上,「哈哈,說不定還是親戚,小子哪里的人?」
龍孩孩羞赧的回了個天真無塵的眼神︰「我是山里的孩子,被阿爹撿到的……」
「噗——咳咳咳咳……」謝尋燕不淡定了。
「阿爹。」花田指了指帝衿,簡單的介紹,「帝衿。」
龍在野大步跨到帝衿面前,伸出骨架寬大結實的手掌,笑的爽朗︰「朋友保養的不錯嘛,看上去跟小兄弟的哥哥一樣。」
「噗——咳咳咳咳……」紅岫加入了謝尋燕的咳嗽小隊里。
這種情況下,要握手。
伸出右手……
帝衿從容的將自己手搭上龍在野的,乍一看去像是被大手包裹住了一樣,瓷白與古銅色色彩差異巨大的凸顯出來,看著極為顯眼。
握手什麼的,真是喜歡不起來啊。看著大手牽小手的情景,帝衿默默的想。
不過沒等他感慨完,下一秒手掌就被一股子大力握住了,似乎要擠壓到粉碎一樣的力道,帝衿似乎可以听見自己手指骨 的聲響。掀起眼皮詫異的瞅了一眼龍在野,那家伙還無辜的露著一口白牙燦爛的朝自己笑著。
果然是很討厭握手這種行為啊,帝衿抿抿唇,決定以後遇見這種場合,還是找借口避開好了。
「很高興見到你,龍在野先生。」他笑容如常的看向龍在野,溫柔清華,像是手指骨在哀鳴的不是他本人一樣,狹長的眸子水光瀲灩,宛若水晶般流光溢彩。
「你……」龍在野張口結舌,手上的力道慢慢小了下去,手中滑膩冰涼的觸覺便直接透過厚厚的繭子傳到皮膚上,存在感不容忽視。
「很高興見到你,帝衿先生。」龍在野飛快的縮回手,扭身西面牆壁走去,「時間不多了,我先帶你們下去。」
紅岫敢發誓,那張古銅色的面龐在背對著他們的地方悄悄變紅了,黑里透著紅遮都遮不住的!
「帝矜,你挖我牆角。」花田委委屈屈的從帝矜身邊蹭過,唇瓣掃過帝矜的耳朵,輕聲吐氣。
「不敢。」帝矜回了一個柔柔的笑,「另外,他是你的牆角嗎?」。
花田噎住。
說話間,他們面前這一塊完整的牆壁緩緩的朝下沉去,露出被燈光照得雪白透亮的牆內世界,帝矜上前幾步,看見雪白燈光下一路回旋往下的長長階梯,深深的似乎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