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諸多驚疑不定的偷偷打量目光里吃完了早飯,帝矜沒事人一樣的朝食堂大廳眾人揚唇一笑,就緊隨著高陳青謀離去,剩下一干被笑容晃花眼的少年少女們一頭栽進了自己面前的米粥豆漿。
「明天早上,來我家。」兩人沉默著朝組織中心走了一截,高陳青謀忽然開口,「我做飯。」
帝矜怔了怔,是說去他家吃早餐嗎?
本想說何必這麼麻煩,不過頓了頓,他還是笑了︰「好。」
高陳青謀的手藝,他還真的有些懷念了。
看他答應了,高陳青謀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現在去辦理組隊手續,今後你與我一起行動。」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不過帝矜還是听出了一絲不確定來,掩嘴低笑︰「在下說不會後悔,你怎麼還不相信?」
高陳青謀想起曾經的搭檔指著他大叫「沒人性」的場面,想起當初搭檔眼里看他的驚慌恐懼和疏離,想起幾任搭檔在回到組織後紛紛忙不迭的申請解除搭檔關系的畫面,他垂下了眸子,漆黑無光的鳳眸里深沉一片,每一個搭檔都只與自己出過一次任務,就再也沒了第二次,所以後來他單獨行動,不再有固定伙伴。
帝矜側頭看他,伸手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在下與其他人不一樣,青謀你要記得這一點。」
這句話,他會反反復復的說,直到高陳青謀听進了心里,真正記到了心里為止。
手背上忽然多出來的一抹溫度讓高陳青謀瞬間繃緊了皮膚,疑惑的看了帝矜斯文帶笑的臉一眼,他輕輕應了一聲︰「我會記得。」手上的溫度似乎傳到了心里,暖暖的感覺很陌生很少見,但並不討厭。
帝矜輕笑,真的記得了嗎?不過不要緊,在下有時間再三的重復,用事實讓青謀你認清在下與其他人的不同。
沒有太過得寸進尺,他適時的松開了高陳青謀的手,優雅的收攏寬大的衣袖,踩著木屐不疾不徐的走,竟然也能從容的跟上高陳青謀不慢的速度。
滅卻師聯盟,越往里走,戒備越嚴,代表著越接近滅卻師聯盟的權利中心。
大概是高陳青謀的緣故,這一路走來,明里暗里的警備力量都直接放行,並沒有阻攔他們。由此可見,滅卻師聯盟里高陳青謀的地位之高,以及高層對高陳青謀的信任之深。
高陳青謀帶著帝矜來到了一幢兩層的小樓前,這兒有一條汩汩流淌的溝渠經過,在樓前形成了不大的晶瑩水窪,淺淺的,周圍的樹木在水面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被風吹落的葉子也飄蕩在水面上,黃的綠的青的,顏色各異,橢圓的長條的心形的,形狀也千奇百怪。當風拂過,水面泛起漣漪,這些樹葉也像小船一樣在水面上輕飄飄的打著旋兒,別有一番悠閑景色。
在小樓二樓,打開窗就可以看見這樣寧靜安詳的畫面,帝矜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在二樓一個敞開的窗戶後看見了一個看著窗外出神的英俊男人,眼角細長,鼻梁筆挺,緊抿的唇透著一股殺伐果斷的狠辣與偏執。
似乎立即發現了帝矜的目光,那人從樓上望下來,目光危險又高傲,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就落到了他身邊的高陳青謀身上。
「他是誰?」帝矜輕笑,蠻有意思的一個人。
「王座,楊斂。」高陳青謀目不斜視的走上小樓階梯,「他掌管著中國滅卻師聯盟對外的一切世俗產業。我們在外任務,需要各方面的支持。你是新人,在他這里需要登記入冊。」
帝矜安靜的眨巴著眼,殷紅的眸子狡黠的彎起漂亮的弧度,楊斂啊……楊斂……
在山谷里早有耳聞了——從苦巴巴的燕子那里。
楊斂,謝尋燕的叔叔,從某方面來說,性格反復無常極其惡劣,喜好捉弄燕子少年,讓燕子一提起他就仇深苦重的模樣。
真是神交已久啊。帝矜有預感,他跟楊斂一定可以相處的很好,畢竟在逗弄謝尋燕這一點上,他們很有共同語言,同好嘛。
踏上安安靜靜的二樓,這層樓里似乎只有楊斂一人,高陳青謀走到他辦公的門前時,緊閉的門扉已經敞開。走進去,清一色木雕家具布置的房間古典清幽,讓帝矜驚喜的挑了挑眉。
楊斂已經離開了窗前的位置,閑適的半倚在了梨花木躺椅上,手里握著白如水晶的素淨羊脂白玉鼻煙壺,眯著眼挑起一抹薄涼的笑看著他們。
「我的新搭檔。」在其他人面前,高陳青謀的話總是很少。
帝矜從善如流的走上前,彬彬有禮的微笑︰「在下帝矜。」
這間房的布置讓帝矜感覺很舒適,心情自然也愉快了許多,笑容也真誠柔軟了幾分。
「你家族里的人,當真都死完了?」楊斂目不轉楮的看了他片刻,摩挲著光滑的鼻煙壺,邪邪的勾起唇角。
「當然……」帝矜抿唇一笑,立即反應過來花田給他編造的偽身份,黑線的同時回答的理所當然,「……都不在了呢。」
可不是麼,他的家族早就消亡在歷史的塵埃中了吧?
「楊斂。」高陳青謀冷漠的出口提醒,別忘了正事。
楊斂站起身,邪肆一笑︰「喲,高陳青謀什麼時候會這麼護著人了?心疼了?」……他可是听說了,昨天高陳青謀一回來就「英雄救美」還攜美離去的事,听說還是公主抱?
高陳青謀面無表情的看他,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楊斂邪氣危險的模樣,半晌才吐出一個字︰「恩。」
恩……恩什麼?
楊斂腦子一轉,反應過來後自己就先僵硬在了那里,真心疼了?
他看著高陳青謀八百年不變的表情,忽然覺得胃疼,他跟高陳青謀開什麼玩笑呢?最後被玩笑暗傷到的還不是他自己?
帝矜翹著唇角愉悅的笑,瞅著高陳青謀面癱的臉越看越喜歡,與楊斂的心情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過好歹是楊斂,只失神了片刻就清醒了過來,斜了他倆一眼︰「早知道你們要來,東西都準備好了。帝矜過來簽個名字。」
帝矜微微好奇,走過去看向桌面的一張羊皮紙,上面黑壓壓一片華麗花體的鬼畫符,姑且稱為某種文字,再看看楊斂遞給他的羽毛筆,不解的眼神飄過去︰「這是?」
「魔法契約。確認你成為滅卻師聯盟的一名正式滅卻師。」楊斂敲了敲桌面,手指指向羊皮紙右下方的空白位置,「羊皮紙、羽毛筆和妖魔的血做成的墨,通過魔法文字的束縛形成契約,你只需要在這里寫下你的名字。」
「什麼契約?」整張羊皮紙,帝矜沒一個認識的字。
楊斂抿著唇,低低笑︰「總之不會賣了你,青謀還在那里看著呢。」
帝矜回首看了一眼高陳青謀,那人目光沉靜如水,朝他點了點頭。
好吧,他信青謀。
帝矜接過羽毛筆,潔白的鵝毛在手指間掃過,冰冷滑膩。羽毛筆尖已經沾了墨汁,泛著詭異的銀藍色。
他彎腰,在羊皮紙空白的地方利落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帝矜」。
羊皮紙由上至下泛起水波似的銀光,當光芒消失不見時,帝矜那個名字也消失不見,而是被替換成了「王孫」兩個字。
「名字對滅卻師是很珍貴的,不能輕易泄露給妖魔。所以滅卻師都有自己的代號,也算是保護自身。」楊斂看帝矜疑惑的目光,一邊收起羊皮卷,一邊解釋道,「你的代號是王孫。」
「?」帝矜無奈的笑,「代號是誰給取的?」
楊斂眯起眼邪惡的笑︰「一般來說是自己定,定了就不能再改。不過花田說王孫很適合你的身份,而你也同意了……」
然後你就當在下同意了嗎?帝矜對楊斂的惡趣味有些了解了。
「不願意?」高陳青謀在身後淡淡的問,大有不願意就硬改過來的意味。
「不,沒有不願意。」帝矜回頭微笑,「相反,的確是很適合。要在下去想什麼代號,在下說不定還會很困擾。」
秦漢以上,士皆王侯之裔,故稱王孫。
王孫貴族啊……
帝矜輕輕搖了搖頭,在心里給花田狠狠的記了一筆。
「陸清知道你會來,在樓下等你。」將羊皮紙收拾好,楊斂回身撐著桌子看向帝矜,目光嘲諷,語氣不屑,「帶著陸竹,說是給你道歉賠罪。」
「可別接受道歉不成,反而被那腦殘氣壞了身子。」他冷冷的低笑,字里行間里透著不耐煩的狠厲,「說完了,就讓他們從我的地盤上滾出去。」
「……」帝矜繼續看高陳青謀,目光無辜,楊斂跟陸清的關系很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