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他的一生是一個圓(中)
「亂想什麼?」帝矜挑眉,「拿青謀來換的話,在下很樂意被封印千年。不過……青謀,你不會介意在下成過親,連孩子都有了吧?」
他戲謔的笑道︰「不過也沒辦法呀,那個時候,二十來歲的男子都該當爹了,何況在下還是大楚太子。」
高陳青謀輕咳一聲,扭頭道︰「我又不在意。」
——說謊。
帝矜眼里漾著明麗繾綣的水波,湊過去親親高陳青謀的唇角,好似安撫︰「在下現在只有你一個。」
他再笑著補充︰「從大楚活到現今的人,除了帝憫和孩孩,就只剩在下了。所以,青謀不必擔心在下過去的妃子什麼的。」
本來就是政治聯姻,千年的黑暗讓他連對帝憫的怨恨都忘記了,更別提本來就印象不深的妻子。
如今想起來,只有永遠溫順柔弱的模糊影子了。
帝氏一族無情,帝矜更是無情無心,如果不是認識了高陳青謀,他不知會禍害掉多少痴情男女。
「沒有擔心。你是我的。」高陳青謀認真的看著帝矜,簡短的飛快的說,頓了頓,然後紅了耳朵,有些局促,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低了聲音,「只是想著可能見到曾經擁有過你的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想了半天,還是將心里酸酸澀澀的復雜滋味歸咎于不舒服三個字。
太復雜的感情,他本身就懵懵懂懂,表達不清。最後坦白出來的也是模模糊糊的意思。
但帝矜明白就好,看著吃醋而不自知的人,笑得歡快︰「在青謀之前,從來沒有人能擁有在下。在下是你的,你也是在下的。青謀一直記得這一點就好。作為交換,以後青謀也要與百變、布良他們保持距離,不然在下心里也會……不舒服。恩,是這樣,很不舒服。」他重音強調,得眉眼彎彎,冶麗惑人至極,高陳青謀看著,心中柔軟的一塌糊涂,酸澀的感覺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來之是翻騰不休的溫暖熨帖,促使他摟緊了身上的人,側頭貼近了弧度優美的紅唇。
「眼楮……被閃瞎了……」——這是溜出來打算找帝矜調和龍孩孩那邊事情卻不知不覺轉變成蹲牆角結果看到鼻血不止的歐陽米粒。
被打擾了的人微微分開,一齊側頭看向不速之客。
「什麼事?」高陳青謀聲音冷冽低沉,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著努力干笑的歐陽米粒。
我錯了……歐陽米粒掩面寬面條淚,伸出手指頭顫顫巍巍的指向外面︰「龍孩孩跟謝尋燕鬧別扭了……這次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在下看見了。」帝矜不負責任的眯了眯眼,懶散的挑了挑眉,「這是他們的事,外人怎麼幫的上忙?」
「可是……」歐陽米粒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他不是你的……兒子麼?」最後幾個字她說的無比艱難,臉色也變得古怪,畢竟這個事實足夠她消化好久了。
太坑爹了有木有啊尼瑪龍孩孩真的是帝矜老師的兒子啊啊啊那個阿爹不是叫著玩的啊啊啊真相太悚了
歐陽米粒表面鎮定的用純潔的目光直視帝矜,內心一萬匹草泥馬甩著蹄子狂奔而過,語無倫次的咆哮不已。
「哦,你听到了。」帝矜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也是,也該去和孩孩說開了。在下一直沒有問他怎麼活到現在的。」
「走吧。」高陳青謀也平靜的不像話。
歐陽米粒膜拜的望著她的大師兄,這種接受能力,果然不是他們這種凡人能擁有的啊∼
見高陳青謀與帝矜離開塔樓,她也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問︰「話說回來……帝矜老師,龍孩孩他也是知道的吧?你是他……」爸爸或者爹爹……這兩個字的稱呼,歐陽米粒一臉扭曲,咬著舌尖都叫不出來。
帝矜扭頭似笑非笑的看她︰「不知道的話,他為什麼要到在下的身邊來?」
「那他知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歐陽米粒繞得頭暈。
帝矜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誒?歐陽米粒眨巴眨巴眼楮,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理解帝矜與龍孩孩這對父子的想法。
明明知道對方的身份,為什麼不說出來相認呢?或者說,這兩人已經在心里默認了對方的身份,只是沒有廣而告之而已?
但一千年啊
父子啊
難得見了面,難道就沒有一點久別重逢的激動心情麼?痛哭流涕對這兩人來說不現實,但稍微熱淚盈眶一下不行麼?一副誰比誰淡定的行為模式是鬧哪般?
歐陽米粒抽了抽嘴角,該說果然不愧是父子嗎?
掰著手指頭算了事,龍孩孩也是個任性到肆無忌憚,沒心沒肺的家伙,這一點跟他老爹帝矜極其相似。所以說,真的不愧是帝矜的孩子啊。
歐陽米粒得到了想得通的解釋,腦子總算不是太混亂,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兩人,腳下一拐走向了另一條岔道。她還是需要時間來接受忽如其來的事實,龍孩孩那邊的糾結已經請去了帝矜,她就不摻合了,免得她更加頭大。
「在下被封印的時候,孩孩才四歲。」帝矜在歐陽米粒離開後,才靜靜的開口,「其實在山中,第一面見到他時,在下並沒有一眼認出他,只是覺得莫名親近。」
高陳青謀沉默的听著,握緊了帝矜的左手。
「在下覺得奇怪,怎麼會對一個陌生的家伙親近,于是才暫時讓他呆在身邊。在下一直沒往他是一千年前的人去想,更沒想他會是在下的孩子,畢竟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後來,見到了帝憫的存在,才忽然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帝矜的聲音不悲不喜,「帝憫那混蛋最不喜歡一個人呆著,無論怎樣都要找一個人陪著,听他說話,或者單純的坐在那里讓他看著,總之,他從來不喜歡一個人。」
「一千年太長,他怎麼會放任自己一個人度過。」帝矜淡淡的笑了,「孩孩應該就是被他選中,陪他度過這漫長時光的人了。」
「不過孩孩從最開始就是知道在份的。」帝矜殷紅的眸子閃過柔和的光芒,「只是他一直不說……」
他們下了盤旋的樓梯,轉過一個拐角,就到了囚禁高陳青謀幾日的庭院。
溫室中的白色月季花柔弱的綻放,其間站著身形瘦削修長的龍孩孩,他低著頭看著蹲在地上的謝尋燕,黑色碎發垂下,遮擋住了他的眼楮。
帝矜看著這無聲的一幕,就止住了聲音。
玻璃溫室內,謝尋燕蹲在地上,頭埋入膝蓋與雙臂之間,似乎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將自己與外面的世界隔絕起來。
龍孩孩看著面前自欺欺人的少年,唇角又流瀉出了熟悉的嘲諷笑意︰「你這樣算什麼?」
「不用你管。」謝尋燕悶悶的咕噥一句,但心里卻因為龍孩孩的到來泛起了細小的喜悅波紋。
「別再小孩子氣了。」龍孩孩彎著薄唇,笑得無奈,「我沒心情哄你。」
「那你來這里做什麼」謝尋燕赫然抬起頭來,眼圈周圍紅成一片,眼楮里面也充滿了紅色血絲,惡狠狠的吼︰「那你走啊誰要你哄」
他仰著頭瞪著龍孩孩,眼楮固執的直視龍孩孩的眼。
「……」龍孩孩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移開了目光,抿了抿唇,轉身離開,干脆的好像是服從命令的士兵。
「……混蛋」謝尋燕呆呆的看著人走遠,眼圈更加紅了,哽咽著嗓子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起身就要追去,不過蹲久了的腿一麻,他還沒能站起來,整個人就摔倒在了地上。
「混蛋」氣餒的狠狠錘了一下地面,再一拳砸上自己麻木的沒有了知覺的大腿,他帶著哭音的氣急敗壞的罵道,「廢物」也不知道在罵誰,說完就咬著唇哭了起來,眼淚簌簌的往下落。
淚水給視野蒙上了一層水霧,隱約看見一雙腿走近,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又回來做什麼」謝尋燕恨死了自己現在抽抽噎噎的做派,更恨自己因為龍孩孩折回來又泛起希望和喜悅的心情,這樣真的沒用死了,他對自己說,但狼藉一片的臉上卻止不住的揚起小小的笑容。
他抬手捂住臉,將自己示弱的表情掩藏起來,悶悶的說︰「我們和好行不行?我不鬧了,你也離那家伙遠一點。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妥協的真快,他在心里默默的鄙視了自己一翻,又輕嘆一聲,還能怎麼樣呢——誰讓他比誰都喜歡龍孩孩。
「這句話,剛才就該說了。」清冷的嗓音,並不是龍孩孩的恣意張揚。
謝尋燕驚愕的抬頭︰「大師兄?」
看見高陳青謀俊秀冷淡的眉眼,謝尋燕恍恍惚惚的回過味來……並不是龍孩孩折回來了,而是大師兄過來了……
剛才那一番話,還有他這樣狼狽的模樣,都被大師兄收在眼底……
他來不及尷尬不好意思,一顆心就被希望破碎後的失望填滿,空落落的墜了下去,眼楮隔著一層水霧變得黯淡……他怎麼能指望龍孩孩回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