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他的一生是一個圓（下）
「起來。」高陳青謀朝他伸出手。
「……大師兄。」謝尋燕吶吶幾聲，尷尬的抹抹濕潤的眼角，伸手搭上高陳青謀的手，站了起來，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的男人，慢慢的深吸一口氣，心情稍微沉靜了，才咬著唇瓣低低的說，「這麼丟臉的樣子都被大師兄看見了……我，我真的很喜歡他，可是總是會鬧成這樣……」
高陳青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今天是你錯了。」
「七殺那樣對他，他還要維護他」說到這個，謝尋燕還是一根筋的固執，「我討厭七殺，討厭的想殺了他，就這一點，我絕對不向龍孩孩妥協」
「你剛剛已經妥協了。」高陳青謀認真的說，將謝尋燕之前說的話再重復了一次來提醒他這個事實，「你剛剛說，‘我們和好行不行？我不鬧了，你也離那家伙遠一點。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冷冽的沒有波動的聲音將這種話一絲不苟的重現出來，听得謝尋燕滿臉羞窘，紅著一張臉支吾著說不出話。
「他阻止你殺了七殺的原因，你想過沒有。」高陳青謀漆黑的眸子盯緊了謝尋燕，不容他逃避這個問題。
「……」沉默片刻，謝尋燕才賭氣般的咬牙道，「他喜歡那個七殺唄，還會有什麼為什麼」
他腦子中又浮現出當日七殺將龍孩孩帶走的場面。
七殺似懲罰似宣告所有權般的在他面前吻上龍孩孩，凶狠殘暴的姿態，好像龍孩孩只是一件可以隨意踐踏的物品般的態度，讓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龍孩孩唇角刺目的鮮血，在那日之後，他夜夜都會夢到。
七殺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喝其血。
殺了這個人，這是他看見七殺時心底第一個響起的聲音。
越想心情就越暴戾，直到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時，謝尋燕才從無止盡的噩夢中驚醒過來。
「你真的認為龍孩孩喜歡他？」高陳青謀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有著讓人寧靜平和下來的力量。
「那……那是一定的吧。」謝尋燕艱難的說出來，「不然，他憑什麼那樣維護一個對他不好的男人」
高陳青謀聲音冷了下來，命令性的強制道︰「仔細想想。」
謝尋燕啞然，垂下眸子，沉默半晌後才慢慢道︰「我知道不是。我知道龍孩孩不會喜歡他。但我也不知道他維護七殺的原因，完全猜不到。」
「大師兄，你能明白這種沮喪的心情麼？」他低低的說，好像都要哭出來了，「明明他是自己喜歡的人，但你卻一點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理由。我寧願欺騙自己他是因為喜歡，也不願意告訴自己——你謝尋燕一點都了解龍孩孩」
「這樣太可悲了不是嗎？不了解一個人又說什麼喜歡？」謝尋燕抬起頭朝高陳青謀大聲吼著，「但我就是喜歡他啊，即使不了解，還是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這樣不行嗎」
「我也在努力的去了解他，可是完全沒有頭緒……」他哽咽著，喉結上下滾動，激動的道，「為什麼他不能告訴我呢？只要簡單幾句話，讓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喜歡什麼，讓我一點點的了解他……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即使他不說，我也可以看出他的想法……」
「為什麼不能稍稍配合我一下呢？」他茫然的看著高陳青謀，無助的像個孩子，「只靠我一個人，根本沒用的……」
高陳青謀安靜的等他說完，才開口︰「他配合了。」
「誒？」
「他之前，來這里找你了。」高陳青謀就事論事，客觀的敘述事實，「以前的龍孩孩，從來不會主動靠近你。」
……不止不會靠近，以前的龍孩孩，甚至于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謝尋燕。
謝尋燕回憶著，是什麼時候，龍孩孩的眼楮里有了他的影子，會回應他說的話，會對他笑，也會……在他失落的時候來找他。
雖然剛才的龍孩孩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但至少他來了，來找委屈跑開的自己，站到了自己面前看著自己。
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但如今的確發生了。
謝尋燕顫抖的捂住臉，是自己太急躁太貪婪，在龍孩孩對他退步之後，對龍孩孩的希求越來越多，貪心的要求更多，于是越來越不滿足，連龍孩孩逐漸轉變的態度都輕易的忽視了。
……有回應啊。原來龍孩孩有回應自己
「你的努力沒有白費。」高陳青謀淡淡的道，「只是還需要更多的努力。」
謝尋燕的眼楮亮了許多，不自覺的咧了咧嘴，更多的努力嗎？只要堅持不懈下去，孩孩總有一天會主動開口告訴他他的想法，就像如今孩孩已經會主動來到他身邊一樣。
付出會有回報，沒有比這個更能鼓舞人去付出的理由了。
能看見目標的努力，才是最讓人斗志百倍的。
「我太急躁了。」謝尋燕揚起一朵小小的笑容，「對孩孩要耐心些，多吧，大師兄？原來大師兄也很會安慰人呢，我現在心情好多了∼」怪不得歐陽米粒常說大師兄溫柔善良這樣好那樣好，果然沒錯。
完全不知道自己安慰到了某人的高陳青謀僵硬的抿了抿唇︰「……」他只是說了事實而已，燕子少年的情緒也轉變的太快了。
「不過大師兄啊，你知道孩孩為什麼要維護七殺嗎？」。謝尋燕想從高陳青謀這里得到答案。
「孩孩對七殺很歉疚。」高陳青謀說，「其中緣由，要問龍孩孩自己。」
「是嗎？」。謝尋燕若有所思。
「還有一點。」
謝尋燕瞪大了眼楮︰「什麼？」
「他不想看著你殺人。」
「為什麼？」謝尋燕皺眉，小聲說，「……又不是沒有過。」
高陳青謀改了一個詞語︰「他不想看著你虐殺別人。」
謝尋燕的臉色僵硬了一下︰「也沒差吧……都是殺人……」
「你不適合。」高陳青謀說出自己在塔樓里看到的，「那時候的你，臉色難看的快哭了，就好像……」他緩緩的眨了眨眼，尋找著貼切的詞語。
「好像你在做十惡不赦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事情一樣。」溫室門口傳來帝矜懶洋洋的聲音，「像逼迫著自己去做厭惡的事情一樣……的表情。」
高陳青謀舒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認可帝矜的形容。
「我沒有」謝尋燕反駁，「我每晚做夢都夢到親手殺了他，怎麼會是那樣的表情」他說到後面，聲音小了下去，有些心虛。
他不能否認，看見七殺在水層中窒息的面容猙獰時的心悸與惡心……若不是不斷的在心里告訴自己自己有多恨這個人，他恐怕早就移開目光落荒而逃了。
殺人可以，但像那樣玩弄人的性命，看著人痛苦的掙扎……謝尋燕不甘心的承認，他做不到。
「擺出那種表情來，不就是想讓孩孩看不下去，制止你。」帝矜走到高陳青謀身邊，習慣性的倚在結實修長的身軀上，斜睨著謝尋燕，譏誚的挑起唇角，「既然想做，就別一副要哭不哭的被逼的表情吧。」
「我……」謝尋燕無力反駁。
「如果孩孩沒有阻止你，真讓你殺了那個家伙，燕子，你覺得今後你會睡得安寧麼？」帝矜眯著殷紅的眼，聲音如同絲絹般平滑細膩，「不會時刻都被那張窒息掙扎的猙獰面孔纏繞麼？」
謝尋燕沒有被帝矜的話打擊到，他只注意到了一點——孩孩是不想看他今後深陷夢魘不可自拔才制止他的。
孩孩是看不過去他當時難受表情才制止他的。
這麼想著，心就從里到外的溫暖起來，溫暖到眼眶中冰涼的淚水都帶上了灼熱的溫度，他吸了吸鼻子︰「帝矜老師，你知道孩孩現在在哪兒麼？」
帝矜慢條斯理的勾起一個笑容，伸手朝溫室外一指︰「剛才在下就在外面不遠處和孩孩說話，現在麼，他應該走得不遠吧。」
話還未落，謝尋燕就沖了出去，一陣風似的刮遠，遠遠的拋下一個「謝謝」來，少年又原地滿血滿狀態復活，斗志昂揚起來。
「這就是青春吶。」帝矜笑眯眯的望著高陳青謀。
「……」表示不明白這種大起大落情緒的高陳青謀。
「青謀也會安慰人了啊……」帝矜貼上溫熱的身軀，贊揚的笑著，「可喜可賀的進步。」
銳利冰冷的黑眸柔和下來︰「有獎勵麼？」
帝矜驚訝的瞪大了眼楮，隨後低低的笑了起來︰「啊，原來除了安慰人，還會開玩笑了。」
「早就會了。」高陳青謀淡淡的道，眼里漾著明亮的笑意，看著面容斯文俊美的男人靠近了自己，溫熱的鼻息拂過面龐，最終準確無誤的含上了薄薄的兩瓣唇。
「這就是獎勵。」半晌唇分，帝矜帶著明媚的笑，狡黠的勾起眼角。
高陳青謀面癱著一張臉看他︰「都是當爹的人了。」語氣有種微妙的無奈感。
額頭兩根青筋歡快的蹦了蹦，帝矜眯著眼威脅的看他︰「不要一而再的提起這種事」
「龍孩孩到底怎麼樣了？」高陳青謀面無表情的轉移話題。
「……」表示對高陳青謀不知不覺黑化的無奈，帝矜默了片刻，才收拾好感慨的心情，慢慢的道來，「孩孩的一生，是一個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