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便看見沖天的火光，艷麗得如同最美麗的晚霞，映著明帝鐵青的臉。來到殿前，正看見一群人圍成了一圈，不知在看著什麼，明帝的臉色越發難看。高適大聲道︰「皇上駕到！」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高適喝道︰「你們這麼多人，誰是負責的？」劉如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連連叩首︰「皇上恕罪，奴才無能，無法撲滅大火，萬死難辭其咎，求皇上責罰。」
明帝抬起了頭，仰望著巍峨的太和殿，問道︰「都沒有了嗎？」
劉如明白他的意思，顫顫地從懷中掏出靈位，雙手舉在頭頂︰「副統領黃飛，沖進了殿中，冒死搶回了這個。」高適上前，雙手接過，呈給明帝。明帝並不接過，深邃的目光審視著面前的靈位，嘴角微露出譏諷的笑容︰「是父王的靈位。你們有心了。」劉如不敢答言，重重地又磕了兩個頭。
明帝的目光卻又掃向了大殿前的人們。大家伏得更低了。明帝的目光落在了一處︰「他受傷了？」
劉如答道︰「是的。」
「怎麼還不送去太醫院？」
劉如心道︰本來是打算去的，您這一來，大家都只能接駕了。可這話他哪敢說出嘴啊，咽了咽唾沫，回道︰「奴才馬上就去。」
明帝點了點頭。劉如趕緊叫過兩個小太監，抬著黃飛，一溜煙地往太醫院去了。
烏雲越壓越低，狂風吹得太和殿前兩人合抱不過來的大樹枝葉沙沙作響，明帝的衣襟亦隨風飄起。高適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夜黑風大，該回了。」
明帝並不理會他，反而從御輦走了下去。風高高地吹起他的袍角，火光中，他的臉色明滅不定。又是一陣驚雷響過，雨，忽然落了下來。小太監急忙在明帝的身後撐起了傘。雨，越下越大，地上跪著的人們被雨澆得透濕，卻誰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熊熊燃燒的大火，遇上了滂沱大雨，忽然變得沒了脾氣，一點一點被雨水澆滅，只剩下縷縷青煙，四處飄蕩。太和殿被燒得只剩下了斷瓦殘桓，以及滿地的煙塵廢墟。明帝透了口氣，緩緩開口︰「回宮。」
御輦緩緩消失在天的盡頭。眾人這才放下了心頭的大石，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竟有人一口氣提不過來，「咕咚」一聲，暈倒在了地上。相熟的小太監忙扶起他來，扶攜著，漸漸散去。
京郊的建德寺內，李豫推開了窗戶。像是誰打開了閘門，又像是東海龍王踢倒了水缸，一道奔涌的瀑布，橫亙在天與地之間。李豫輕輕嘆了口氣，望著窗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