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外的官道兩旁種著瓊樹,瓊花盛開于五月,而如今才只是二月份,只能見到三三兩兩小小的粉白花苞。
我撩開轎子側面的簾子,閉著眼楮,任清風拂過面頰,想象著暮春時節繁華開盡的江都該會是怎樣的美麗呢?
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卻看到了一襲墨綠長衫的青年公子站在城樓上,目光所投之處正是我們的馬隊。
我一驚,立即撥拉一下被風吹得遮住眼楮的發絲,再次確定沒看錯,那人正是楊廣。他雙手負立,冷眼睥睨,仿佛一切都逃不過他的掌心。
感覺到他似乎也在看我,我立即將腦袋縮回轎中,但由于過于驚慌,竟然將頭撞在了轎子上。張麗華正在閉目養神,听到聲響立即睜開眼楮,問道,「怎麼了?」
也不知為什麼,竟是有些怕楊廣的,怕他的眼楮,那雙眼楮中含的盡是狠戾與冷血,沒有半絲情感。我一邊揉著頭一邊說,「沒什麼,就不小心撞到了頭!」
張麗華美目在我身上轉了幾圈,然後也撩開簾子向外望去,隨即表情凍結掉。她怔怔看了一會兒後放下簾子說,「不知道這個楊廣耍的什麼花招!清姿——」她叫了我一聲說,「跟外面說一聲,加快速度,盡量快點趕回京都!」
建康城與江都本來靠得就不遠,不消幾日便到了建康。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我便撩開簾子向外邊望去,卻見幾十名佩刀銀甲侍衛肅容立在轎外。
這時,不遠處有個太監裝扮的人笑眯眯地走過來,走近後手上拂塵一甩,微微屈著身子說,「貴妃娘娘,皇上特命老奴前來候著,老奴恭迎娘娘回宮。」說完,他招手示意一個小兵過來,那小兵低眉順眼,小跑過來後便俯身跪在轎邊。
那太監說,「娘娘可以下轎了,皇上在臨春閣等著呢。」說完給我使個眼色,示意我趕緊先下來扶著貴妃下轎。
我身姿輕盈一躍,跳下轎後拍了拍手,轉身說道,「娘娘,讓奴婢扶您下來。」我將手伸向她,她縴縴玉手撩開轎簾,搭著我的手踩著那小兵的背下了轎。
那太監趕忙迎了上去,登時,張麗華被一群宮人簇擁著往臨春閣的方向去了。我尾隨在他們身後,打量著整座皇宮。從這里看去,剛好可以看到宮殿微微卷翹的四角,在落日余輝的照映下,倒是有幾分美感。到處都是亭台樓閣,水榭環繞,南方的建築總是透著一股子溫婉的姿態,就如南方的女子一樣,清新,雅麗。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才行至臨春閣,那所謂的皇上便疾步迎了出來。我望過去,只見他穿著黑色錦靴,兩只靴子上各瓖了一只寶石,明黃龍袍只懶散搭在肩上,頭發也是凌亂的,他說,「麗華呀麗華,你可算是回來了。朕跟你說,朕已命樂師將那首《玉樹後庭花》譜了曲,還訓練宮娥編了舞,今晚要和你一起去欣賞!」
這哪有皇上的氣度?明明就是一酒色徒子,活該南陳要滅亡!只是可惜,連累了張麗華這樣的絕色美人。
我在心中哀嘆一聲,但轉念一想,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還有閑心去管別人?
我听見張麗華跟陳叔寶說,「皇上,恐怕隋軍很快就要打到建康城了,希望皇上要做好準備——」
皇上和貴妃進入臨春閣後,所有宮娥太監都被擋在了外面,我也不例外。等了有好一會兒,也未見到任何動靜,心下才了然,恐怕這臨春閣現在是閑人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