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要回去,他其實是想讓萌萌坐他車上的,看到她被博娜娜拉走,心里悵悵的,怏怏踩動油門跟在博娜娜的車後面,穿街過巷來到美容院。
萌萌果然一副很疲憊的樣子,一起上到二樓那個小房間後,她徑直倒在床上,蘇淺叫了中式快餐外賣,她坐起來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沖進了衛生間,許久才紅著眼圈走出來,明顯一副剛剛吐盡膽汁的樣子,看的博娜娜和慕子昂無比心疼。
博娜娜遞給田萌萌一杯純淨水,強打起笑容在手機屏幕上敲字︰「先忍一忍,明天咱們重換一家醫院,一定要趁早解決這件事,盡量讓你少受些罪。」
沒想到萌萌竟然搖頭,虛弱地倚在床頭上說︰「娜娜,我認真想了想,這個孩子我想留下!」
她氣色仍舊蒼白,但語調卻十分堅決,眼楮中也閃爍著動人的光澤茆。
那是一種溫馨的幸福眼神,專屬準媽媽。
博娜娜和慕子昂同時震驚,天哪,萌萌真的傻了麼?
她才十九歲啊!花朵初綻的年紀,絕對應該坐在課堂里的,怎麼能生孩子蚊!
更何況還是顧霆駿的孩子,生下來注定是枚苦果,萌萌的一生會因此而徹底毀掉的呀。
當下狀況,絕對應該睜大眼楮看清形勢,果斷去醫院拿掉孩子,掐斷一切不良後果,安心接受听力恢復治療,休養好身體,乖乖等著九月開學時重返校園才是正確的做法。——
博娜娜和慕子昂苦口婆心寫滿了兩張A4紙,試圖勸醒這個糊涂的丫頭,可是任憑他倆怎麼費盡口舌,萌萌卻始終不肯雷同, 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看她紅著眼圈疲憊靠在床頭上的樣子,博娜娜不忍再逼迫,勸慕子昂先回家去,如果這邊需要幫助,一定會聯系他。
慕子昂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又叮囑幾句讓萌萌一定要好好休息,實在想不明白就多想幾天,千萬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博娜娜笑著將他往外推︰「你就放心吧,回頭我會好好勸她的,你趕緊回去吧,免得父母擔心!」
這是完全將他當成小孩子了——慕子昂一窘,訕訕笑道︰「我明天就開始實習了,再過兩個月正式上崗,父母早已不過問我的行蹤了。」
新到任的省長是慕校長的得意門生,原本一心想讓慕子昂留在學校過閑雲野鶴般教書生涯的幕校長,在接受了新省長季廉的謙遜拜訪後,對這個昔日門生的言談舉止非常贊賞,不僅興致高漲地現場潑墨寫了一首七絕贈送給季廉,並且欣然接受他的建議,讓慕子昂去市政府實習。
按照幕校長的性格,仕途如同經商一樣,都是被歸在排斥之列的,但季廉量身定做地給慕子昂安排了科技處,主要負責高校課題審批,這個崗位和學校好歹算是近親,幕校長除了感激,還能有什麼理由婉拒呢。
好在慕子昂倒也十分願意接受這個安排,慕家好幾代都是書香傳家,到了他這一輩,總不能還是一成不變吧?
明天是他在市政府科技處實習的第一天,慕子昂憂心忡忡地離開博娜娜的美容院,一路到家都在思考該怎麼勸田萌萌放棄成為單身媽媽的念頭,眉頭都擰成了一疙瘩,卻還是沒想出什麼能一針見血的說辭,憂愁得晚上連覺都睡不踏實。
博娜娜送走慕子昂後,自己下廚親自給萌萌做了一碗飯端進房間。
萌萌從床上爬起來看了一眼,頓時滿臉綻開驚喜笑意,那可是小時候吃過的「洋芋叉叉」呀!
那時候娜娜的媽媽還沒染上毒癮,有著西北人特有的豪爽笑聲,做了陝西特色小吃「洋芋叉叉」,熬上一鍋軟軟黏黏的玉米粥,打發娜娜把萌萌喊過來。幾個人圍坐在簡陋的小石桌邊,邊吃飯邊聊天,笑聲總能充斥整個屋子。
那是田萌萌和博娜娜對于童年生活片段共同的美好記憶之一,可惜過了沒多久,娜娜的媽媽就在她爸爸的影響下染上毒癮,從此走上一條不歸路,以至博娜娜最終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這個人情涼薄的世界。
後來田萌萌吃百家飯,博娜娜住在她姥姥家,再後來兩人一起上中學,食宿都在學校,中學還沒上完,十四歲的娜娜就走上社會開始用青杏般稚女敕的身體去換取生活費,兩人之間的聯系越來越少,娜娜不敢去學校看萌萌,怕萌萌因此被同學恥笑,也怕自己會傷心。
今天忽然間吃到這碗塵封在遙遠童年記憶中的飯,田萌萌百感交集,就連身體也配合起來,竟然沒有反胃,一口氣吃下那一大碗,撫著肚皮笑了︰「看,就連沒出生的孩子都喜歡這個飯呢,以後生出來了肯定跟咱兩像!呵呵……」
這大概是她離開顧家後第一次露出笑容,用腫脹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摩挲著平坦的月復部,臉上閃爍著母愛的光環,看得博娜娜那個心酸啊……
在蘇淺的幫助下,娜娜給腫著手不便行動的萌萌仔仔細細洗了個熱水澡,拿出一件她喜歡的純白色棉質睡裙幫她換上,然後兩個好姐妹並排擠在床上,拿出手機又開始了夜談。
萌萌說她知道生下這個孩子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不可能再重返校園,甚至有可能終生失聰,還會陷入各種困境,可是她不怕,只要能好好的生下這個孩子,她一切困難都不怕!
娜娜不解,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萌萌還很年輕,美好的人生還沒起航,本科畢業找一份工作,完全是嶄新的開始,從前的一切都會被時間沖淡,現在何必如此固執?
今晚是陰天,窗外一片漆黑,房間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隱約听見蘇淺在隔壁和客人說話的聲音,陰沉沉的低氣壓中,萌萌輕輕嘆了一口氣,因為腫脹而變得不靈活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快速飛舞打出一段話,微微笑著給娜娜看——
娜娜,我和你一樣都是沒有家的孩子,雖然我有爸爸,但你知道的,比沒有更惡劣。或許是上天憐憫我的孤苦,送了一個小天使給我,陪伴我以後的人生,為我填補缺失的親情。
我知道你一番苦心為我著想,也知道你擔心什麼。娜娜,別擔心,即使我听不見聲音,但仍舊有很多工作可以去做的,幫人做書面翻譯或是寫小說掙稿費,,這些我以前都做過的,雖然收入少,但養活我和孩子一定不成問題。再不濟,刷盤子洗碗或是跟著蘇淺學做面部護理也行,總之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一定能想到辦法。剛剛知道懷孕的那一刻,我很慌亂,慌亂的失了主意,只好听從你和慕子昂學長的安排去醫院做人流,但明明安排好的事情卻沒出了岔子,娜娜,難道你不覺得這是老天的安排麼?
上天注定要保住這個孩子的,我怎能狠心剝奪他生存的權力?有了孩子,我就重新有了家,娜娜,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才對啊!
……
博娜娜借著手機屏幕的藍光瞪一眼田萌萌,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死丫頭,你是愛上顧霆駿了吧?何必找這一大堆借口,你有幾顆玲瓏心,我還能不知道?
田萌萌一怔,先是下意識地搖頭想否認,胸口卻立刻有沉沉的傷彌漫開來,仿佛有什麼東西擊中她的心髒,瞬間迸裂四散。
在好姐妹這里,不需要故作堅強,也不需要有所隱藏——田萌萌無力地倚上博娜娜肩頭,在黑暗中默默啜泣,任憑淚水肆意橫流。
看她這副樣子,竟是八.九不離十了,這個傻姑娘啊,顧霆駿那樣高高在上的豪門冷漠男豈是隨便就能去愛的,活生生的自己找罪受啊!
但是現在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只能平白徒增萌萌的傷心,想到當時萌萌和顧霆駿出國時,她居然準備了滿滿一箱子情趣內衣以及兩瓶印度神油,博娜娜那個悔恨啊,用捶胸頓足來形容都是輕的了!
唉,可憐的萌萌,逆境之下只是期盼有個充滿親情的家,這樣的願望,叫人怎能忍心去破壞?
博娜娜緊緊摟住田萌萌,不再勸她放棄月復中的孩子,拍著胸脯敲出幾行豪言壯語︰萌萌你就放心吧,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也不會再阻攔了,安心養胎,就憑我這個美容院,憑咱們姐妹倆的一雙手,養活一個孩子那還不是個小c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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