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在王易軍中擊了陣,心中愈點怎,覺得自只仿易相隔天塹。像是素來不曾親近一般。
王易滿面笑容,神態舉止沒有倨傲的地方。縱是敘舊的場所,王易也專門設在這樣的雅室。可這一切都全然沒有刻意擺布的痕跡。反是處處透著簡單隨意。
祖茂頗不自然地俯身看了看自己下這張椅子。松木的靠手和墊背散著縷縷清香。上面雕鏤刻畫,匠心獨具。這是細微之物,但與它類似的與尋常大有相異之處的物什俯拾即是;許多制作精良的家具無論是結構還是裝飾。都是祖茂驚嘆到難以言述的。
置身于這間然月兌俗的雅室,祖茂茫然無措,臉上盡是羞慚之色。而眼前這位雅室的主人王易,雖然曾是故交。祖茂接待他時還曾像子路所見的那位丈人一樣示以子嗣。但是此刻四目平直相對,高下立判。祖茂一丁點也不敢放肆,他小心謹慎、萬分謙卑。
就連剛才徑稱王易表字「子雲」祖茂亦自忖有失禮之嫌。他現在覺得是得恭敬地稱呼王易的官職了,或者至少用個時下流行的對太守的敬稱「廷府。」那也不失恰當。
王易見祖茂戰戰鼓兢、如履薄冰的樣子。便知道祖茂已被船長室的陳設唬住,其心中將他王易的形象不斷地哄抬高大了。反正在王易眼中。祖茂遲早是麾下之將,既然祖茂折顏居恭,他又何必妄自菲薄。不給人家台階下?于是王易開口即用了些客套之語。又耍使了一些官場上的尋常手段,譬如詢問祖茂在秣陵治績如何,不等他回答,便自言自語,稱贊秣陵風調雨順,得虧祖茂有力治焉;再是噓寒問暖,問了許多祖茂家里的事情。譬如祖茂兩個兒子境況如何,又連道改日必將登門拜訪雲雲。
總之,王易三言兩語間,吟域分明的二人仿佛是已熟捻的上下級關系。不過王易與祖茂畢竟也曾把盞言歡。誠心相交了一陣子,況且兩人結識之初,也可謂延客起伏。波瀾百出。王易對祖茂終究是熱情的。王易笑道︰「大榮,你領秣陵兵前來討賊。既已在羊腸谷堵截賊虜。殺敵數千。那我看這丹楊東面的賊患可算一靖了。現如今只剩下丹楊郡東南面負隅頑抗的嚴輿所部。不過嚴輿撫住城關,險隘盡皆為其盤踞,他更有一萬老車。不可小覷。如何行事。還望大榮能教我破敵之策
祖茂虛心說道︰「廷府過謙了,無論練士卒還設計謀略,我都是遠遠不及廷府的。只那嚴輿是嚴白虎的胞弟。素以勇猛聞名。這次他率一萬重兵撫關據守,如果我們正面迎到城前強攻。那自然是十分困難的。不過此次嚴白虎的賊軍和太湖水賊皆已蕩然破滅,不如趁勢兵分兩路。前後圍困故部縣城,然後派人到城中四處散播賊破的消息。這伙賊虜素來游移不定,軍心不穩小听得這個消息,必然內生大亂,屆時我們順勢擊破就可以了
王易略一沉吟。心忖祖茂果然對局勢有幾分洞達。只不過王易仍擔心聲輿困獸猶斗。畢竟他有一萬人。完全可以脅迫城中百姓為他驅馳。延遲破滅之日。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居住在農村,尋常縣城根本沒有多少居民,賊虜能夠十分輕易地利用城內資源。
王易思慮間。艙門被叩響。走進來的是常桓。他遞予王易偵騎的探報驗證了王易的顧疑。探報顯示嚴白虎大軍覆滅的消息已經傳進了故部縣城之中,引了不小的騷亂。但嚴輿親自麾兵,嚴酷鎮壓暴亂市民,一日之內。故障縣城五處城門口插滿梟立柱,竟然穩住了局勢。嚴輿又將兵脅迫故部市民為其掘土壘牆,加固工事,一方面又加緊操練士卒,看上去想和吳軍拼死一搏一嚴輿也得知東面的烏程內已然空虛。駐留的吳軍僅有四千人馬。他知道王易大軍遲早會合圍過來,不如早日沖殺出去,趁烏程勢弱小先奪得烏程,殺出一條活命的血路。
王易將軍情探報示以祖茂。神色嚴峻,道︰「大榮,看來嚴輿不是蠢材吃貨,他屢屢出兵強攻我設在烏程的兵馬,也是知悉情勢對他不利啊。」
祖茂看了不久。卻輕輕一笑,問道︰「不知廷府留在烏程兵馬幾何。由誰操管?」
王易答道︰「步軍四千人。另有幫攜後勤的次等預備軍一其實也就是臨時從烏程縣和海鹽縣征調的民伏,一千五百人。將佐僅有徐盛和樂進兩員
祖茂哈哈笑道︰「廷府,嚴輿知道存日不多。故而敢于拼搏求生,但他這番狗急跳牆,已然露出許多破綻。烏程縣既由徐文向和樂文謙兩員穩將固守,那麼嚴輿再三滋擾也無濟于事,反到留下空空蕩蕩的故部縣城。我們正可以率兵長驅南下,乘其空虛之時奪得故部城」。
王易贊道︰「這就妙了。屆時由我來打城,大榮就助我在城郊鄉村驅除賊兵吧!」
祖茂朗聲稱諾,豪言道︰「何敢不從」。
兩人歡聲笑語走出艙室時。朱治正在門外焦急盤桓。看見王易和祖茂滿面春風,朱治似是終于緩過了氣。朱治目光與祖茂相交時。星光四閃,已是心領神會。朱、祖二人協助王易攻破故部城,他們早就合計商量過︰剿滅丹楊賊後,並不是就此散去。而是還要借助王易將丹楊郡好好滌蕩一番。
其實昨日夜晚,王易就召集了武將謀士在議事廳秉燭夜談。他那時就已經在謀劃破賊之後平定丹楊郡的計劃的細目了。
商議得出的結果是不宜強攻取城,只需將賊功呈報朝廷,然後贈送宦寺巨金,然後坐下來安心等待朝廷敕封即可。丹楊賊破之後。全郡除了贏弱不堪的郡國兵,幾乎沒有可戰之車。本地經濟相比吳軍要頹敗得多,沒有滋養出什麼特別蠻橫又財大氣粗的豪右;官吏沒有油水可撈。整日無精打采,素質低劣。設在湖熟縣的州軍大營成了州刺史吃空餉的地方,更是不堪一擊。而曾深乎眾望的丹楊太守名士周听。也早就志氣衰退,無力挽救大局。此次丹楊賊肆虐。周听討賊不利,賊兵最終還要來靠鄰郡郡守麾兵擊破,他的臉面業已蕩然,故而被斥退已是指日可待。
王易很有可能
業後獲得揚州刺史的頭久夕後劉焉就會向皇,稱國家局勢糜爛如斯,應當改史為牧,允許各州刺史、州牧自行募兵抗賊。那樣以後。王易憑借揚州刺史的官餃。反能將土霸王做得順理成章。當時議事時。王易已經打算使徐盛擔任吳郡太守,使呂岱擔任會稽太守。至于任誰為丹楊太守王易還有些猶豫未決。今天在門邊撞見朱治如此心焦的模樣,王易心中一拍板。就決定讓朱治擔任丹楊太守了一朱治畢竟遠來獻策。要王易平靖丹楊,早已自作打算。再者朱治允文允武,在真實歷史上就做過東吳的丹楊太守,現在又與王易私交甚密。值得信任。
于是迎面走向朱治時,王易情不自禁笑了起來,說道︰「君理何故滿面焦慮守候在此?若有急事剛才叩門直接進來就是了
朱治作了一揖,急道︰「子雲,我剛才從張子布那里得到吳軍戰報,特來獻策,只望子雲能夠乘嚴輿這廝領兵出城,留故部空虛時。趁機奪下故部城
王易與祖茂相覷而笑,他說道︰「我也是這個想法,剛才已經就軍情擬好了計劃。屆時我將親自統領大兵攻打故部城,希望君理為我軍引導前路王易知道朱治是故部縣人,對本地地勢地形十分熟悉。朱治听王易這麼一說,滿面欣喜小立即爽快答應。
吳軍留下三十艘戰艦駐留在太湖水面上。五千步軍則登岸集結。即日開拔奔赴故部縣城。
而當吳軍就故部縣城外五十里駐扎完畢。突有急報傳來,稱王易前些時日出的海捕文書已經收效,沛國人華俏被擒獲,現羈廉在營中。
正是要攻破城池之時,事務繁亂,王易對這個意外之喜也只是激動了半群鐘而已。不過當呈報消息的常桓說華倫醫術不精,奇怪詢問主公為何還要招徠此人時,王易不免有些錯愕了。王易問道︰」你們捉來的這個華俏,是不是表字元化,沛國該人,四十來歲?」
常桓說︰「是啊,他自稱永嘉元年生于沛國請縣華莊。今年四十有一,正是不惑之年。可是他滿口經傳子籍。不似醫生,到像個落魄的儒生。我們叫他醫治我們的傷兵。他就先讓那傷兵喝下一碗迷幻神智的藥汁,使其昏睡後,竟然要截去傷兵的殘肢。如此這般,分明與屠夫無異。主公如何能叫他來治患?」
王易擊掌叫道︰「這分明就是我要找的那位華億」。常框膛目相對,王易笑道︰「他那藥汁叫作「麻沸散」病人服下之後,只如沉睡一般沒有絲毫感覺,等他作好手術後,病人一場大睡醒來。完全不用忍受刀斧之苦,卻解去了病患。這可是極好的明。你這廝睡然無知。居然將華元化斥作屠夫?」
「可,可治療病者。怎有要用刀斧截去人的肢體的?這未免駭人听聞了吧。」朱治和祖茂听得不對勁。卻來聲援常桓。
王易正欲往下說,但旋即住口。他們又怎麼知道,一旦壞死的肌肉產生毒素,毒素沿著血管從肢干流向心髒將產生怎樣大的危險。這個年頭。要說服他們,還是得有可見的現實。也就是憑經驗。王易無奈地說道︰「毒氣若不從肢干驅除。就會危及軀干。我在此多說無益。你們只管看看元化醫生能救得多少性命便可。」
華俏家道中落。故被長輩命名為「坨。是大有深意的。」俏。字意味負載,可見華俏負載著長輩們重振族光的殷切期盼。華俏自幼編讀群經,廣泛涉獵,也不由自主地對仕途十分熱衷。但他為世人所稱道的卻只有醫術一項。前篇已經說過。在這個時代,巫醫不分,醫術被劃歸到方術之中。是士大夫們公認的旁門左道。華億以此名世,心中只有落寂之感,無有歡欣。
這次他本在丹楊郡北游學。順道使喚醫術治病救人,誰知一夜之間,郡內各縣下海捕文書,稱他伙同吳郡賊寇作亂,要拿到王易的吳軍那里問罪。華億來不及逃跑,就被城中居民舉報。立即擒拿送往吳軍大營。
在吳軍大營中聞知原是吳郡太守王易仰慕他的醫術,要他來這里行醫時。華俏先是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但隨即看到眾人滿面鄙夷時。他又滿面羞慚。孔子說。一個人五十歲以後還沒有什麼成就。他這一身也就完了。眼見自己歲數愈大了起來。仕途卻仍然不見天日。平時還被人頤指氣使,當做卑賤的醫工看待。華俏滿腔的忿恨之情,實能想見。
王易猜的出華億此時的大約心情。他匆匆來到暫置華俏的營帳。華傷正在用一只隨身的葫蘆傾倒一種藥末。
王易當即伸手攔住了他,急道︰「先生何故如此作賤這樣金貴的藥物?。王易只是想著但凡華陀身上的藥物都是不凡之品了。
華傷听見有人叫他「先生。」端得腦中一聲炸響;轉身來看。只見是個英武不凡的年輕人。
王易的氣質然卓著。華俏走南闖北,識人之術已臻純熟,故而他一眼便看穿眼前這個年輕人即是播名廣遠的吳郡太守王易王子雲。
在郡守面前。華坨自然而然地克制舉止神態。但心中不快還是在臉上盡露無遺。他平淡地說︰「為人斥為妖物的賤品,廷府竟會一聲贊嘆
華俏不會說話,此言一出。左右先前觸犯過他的,自然有些不快。不過王易敬重華俏,他忖度華俏正在傾倒的大約就是麻沸散的藥末了。麻沸散的配方在後世失傳,在公元二世紀。它是可以說寸粒寸金了。
王易躬身行揖,婉言相勸道︰「先生既看出我的來歷。也足見先生洞達。但先生何必又執拗于此!我的軍士多有不識禮數。冒犯先生還望先生原諒!」
華俏見王易禮數如此周全。完全是副謙卑的模樣,頓時也呆了。他只想自己還從未被一個太守這樣高看過。一種感激之情在心頭綻放出馨香。華億張口結舌。竟難言語了。
而看見華俏。王易又心生一破城之計。此計一出,或許不用強攻也能順利取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