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宮賦︰猶折空枝待君歸 未及柳絮因風起(4)

作者 ︰ 水墨蓮華

時光如逝匆匆,彈指間,夏日已到來許久,滿樹的柳絮越發的綠,時有鳥兒棲息枝頭,放聲而歌,一池的白蓮也愈來愈茂盛,滿池的雪白,宛如落入凡間的仙子在池中嬉戲。

離入宮的時間僅有一天了,我雖是萬分疲倦,卻毫無睡意,獨自一人坐在池岸邊的亭子里。

月華如水,那一輪彎月猶如一弧斜倚著的清淚。一時寂然無風,蔭蔭的柳絮,顯得有些無力,軟軟的垂下。

「蓮兒……」我回過頭,是二哥。

「二哥,陪我坐坐吧!」我向二哥淡淡一笑「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後再想回來看看,只怕是難了。」

月光透過樹影斑斑駁駁地落在水面上,水面如鏡,銀輝所落之處,星星點點,宛如置身夢幻。池中倏忽間游出幾條錦鯉,在寧靜的水面上蕩漾起一絲漣漪,水面一下子變得有生氣起來,只有岸邊的柳樹依然垂著枝條,無精打采。我心里不知為何有些沉沉的。

「你瞧,池中那些魚兒,多快活啊!」我不禁喃喃輕嘆,「若有一日可變成魚,自由自在的,該多好。」。

「它們快活,是因為沒有世俗塵埃間的種種煩惱,不用擔心今日過了,明日是否還有今日的安定。」

「那這一池的白蓮呢?」我的目光落在的一朵白蓮上,似開未開,欲語不語,待香未香,默默地亭亭而立,「既然不願縴塵染,何必立身淤泥中?」

「因為,我們沒有選擇。」

只是這一句,我和二哥都不語了。

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有我們放不下的責任,注定要被這世俗間的紛紛塵埃所羈絆。就如他,不得不為了國家,在戰場上拼殺,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倒在血泊中,而雨水落入大地一般,無聲無息,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生命;也如我,不得不為了家族的興衰,入那重重深宮,或加入那場爾欺我詐的斗爭,或望著那無盡的宮牆,放任青春一點點老去,然而,到頭來,無論得寵與否,最終都是猶如一塊被投入湖水中的石子,泛起點點漣漪,沉沒于三千弱水之中,獨自吟誦著那「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的惆悵,獨攬月下螢火,照亮一紙寂寞,可那漫天心事,與誰去說?

須臾,二哥才緩緩開口︰「別多想了,蓮兒。我這個做哥哥的也不求別的,只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

夜深寂靜無聲,我與二哥就這麼靜靜地守著這份寧靜。夜黑如墨,天地間仿佛是被一錦墨黑色的綢緞所籠罩,群星皆隱沒在黑暗中,唯有那一彎明月,無聲的泛著泠泠的冷光,直透心底,沁涼入骨。雖然現在已是夏季,可我還是不禁打了個寒顫,把手往袖口里縮了縮。

二哥看了我一眼,擔心地問︰「蓮兒,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沒……沒什麼。」我緩緩站起身來,「只是心里有些不舍,不舍爹爹和娘,不舍大哥和小妹,也不舍你。」四下都沉寂在一片安和中,恍惚間,有那麼一絲絲的惆悵,淡淡一笑去掩飾,卻發覺那笑竟有些苦澀。

「蓮兒……」二哥停頓了許久,才繼續說,「我時常在想,你時而調皮貪玩,時而聰慧溫婉,時而凌然大氣,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我沒想到二哥會這麼問,一時心中仿佛有萬條枝蔓糾纏在一起,真可謂「剪不斷,理還亂」。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答道︰「其實,哪一個都是我,也都不是我。」

「二哥,你知道嗎?」我望向天空,多廣闊,浩瀚無際。「我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不再是一個長在深閨中,每日里只能望著四角天空的大家閨秀,而只是像一個普通的女子一樣,自由自地活著,然後嫁個好郎君,與他一同跨越滄海瀾江,覽盡昆池風月,平平安安白首到老。可是,我知道,也許這所有的一切,只能是奢望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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